談子瓏嘻嘻笑了起來，左寒殤翻個白眼，夏雲琥卻突然湊到他耳邊道：“我好像看見個人影飄過去。”
左寒殤一激靈，眼神驚恐，“你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我真的看見了，白白的，細細的，嗖地一下在我眼前跑過。”
左寒殤心下發寒，嘴上卻肯定道：“你看錯了。”
夏雲琥搖頭，語氣同樣堅定，“沒有。”
“你就是......”
我也看到了。”顧拓突然開口道。
恐懼就跟藤蔓一樣在心中滋長，那丁點的猶疑也因為這五個字打破，左寒殤看著顧拓道：“不，不會吧？”
顧拓淡然的眼神已經作了回答，聽過的各種鬼怪故事在左寒殤腦袋裏蹦來蹦去，關於此處為何會出現白色的、飄過去的東西他已經腦補了數個緣由，顧拓的話就像撕破幻想畫卷的手，一下子讓他回到了現實。
“那個人，我應該認識。”
“是誰呀？”談子瓏一臉純真地問道。
盤旋在腦海裏的那個名字沒有來得及出口，後方就出現了一陣騷動，吵鬧中，有個人被推到了地上，那人仰起頭，視線正和顧拓相對。
瞳孔中倒映著那人淒慘狼狽的模樣，粗布的衣裙，淩亂的發髻，瘦削的麵龐，以及倔強的、不肯服輸的眼神，幾年前最後一麵時也是這樣的神情，今日猝不及防地再見，讓雙方都無所適從。在故地再見故人，真沒有帶來什麼久別重逢的喜悅，反而是物是人非的蒼涼。
那年，他被人叫作拜塵公子，聲名狼藉、受盡冷落，她家破人亡，孤苦無依，兩人走後相見是在顧熾的墳前，對話就像遺言，曾經以為此生不會再見，所有的記憶與美好都與親人一起埋葬在黃土之下，未曾想，今日就這樣暴露在慘白的月光下。
“寧煙姐......”
納新的那天，也是護駕老太太壽辰的這天，興奮與喜悅滲透了顧拓的每個細胞，他無論看到什麼都是倍感歡欣的，街角啃食垃圾的老鼠突然覺得可愛、生機勃勃，一大早醒來，嘴角彎彎的，眼睛亮亮的，吃早餐的時候，也是一直在笑，顧熾很無奈，伸出食指敲了下他的頭，“好好吃飯！”
顧拓摸了摸被敲的地方，嘟起嘴，不滿地盯著顧熾，“好痛！”
顧熾卻笑了，“知道痛就老實點，今天可不容差池。”
“那我今天肯定會好好表現的，畢竟也是現任書院院長的親弟弟，怎麼都不能落了您的臉麵，讓顧氏蒙羞。”
顧熾更覺好笑，嘴上卻斥道：“少說那些沒用的！咱們家風淳樸嚴正，不屑於誇誇其談，你要是不想辱沒了自己的姓氏，就多幹點實事兒！”
顧拓吐吐舌頭，“知道了，隻做不說，要做也要做實事，大哥，你真的好囉嗦！”
“你！”顧熾伸手，顧拓蹲下身子，躲了過去，隻露出一雙眼睛，“這麼重要的日子，你就不要總教訓我了，要是有氣的話，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小的！”
沒想到，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想到這，顧拓的眼淚滾了下來，見到故人，總是會有許多感慨，那些深藏的記憶也連根帶土地拔出來，他還記得，那天出門後，第一個遇到的就是眼前的女子，穿著鵝黃的衣裙，妝容淡雅，眉目清麗，嘴角微微挑起，帶著溫婉的笑意，她是他大哥未過門的妻子，他未來的嫂子，也是當年胡氏滅門案唯一的幸存者。
夏雲琥嚇了一跳，指著地上的女子道：“就是她！”
左寒殤聽到顧拓的話，吃驚地問道：“你認識？”
顧拓蒼白的麵孔在夜色澆灌下像個塵封多年的雕像，激動、震驚似拉弓一樣將表情張到最大，僵硬麻木才是極致的體現，許凝煙坐在地上，側頭看著顧拓，時間褪去了外衣，固執地後退，直到兩人都不願回首的那一刻過去憶翻湧而來，他們無法坦然地麵對，更狠不下心去逃避，沉默是最合理的回應。
可偏偏有人打破這暗流湧動，“就是這個女人！不知什麼時候溜了進來，鬼鬼祟祟的，跑得特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