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白雪,琉璃瓦金楠木,天地之間,雪落無聲。
皇帝在前頭走著,沈歲沉在後頭跟著,她與他故意拉開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小姨子和姐夫,想到這層關係,沈歲沉毛孔縫裏都覺得不熨帖。
她埋頭踩著雪,雪地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呆慣了暖閣的人,陡然來到這冰天雪地裏,隻覺得骨頭發寒。
她瑟瑟地伸手去攏緊披風,手裏的湯婆子不聽話的滑落出去。
正逢緩坡,湯婆子借坡下驢似的滾到了葉晗禎腳跟前。隻見葉晗禎停住腳步,彎腰拾掇起“梅語冰心”,然後站定在原處等她。
沈歲沉心裏一萬個不願意,此刻也不得不快步走上前。
“臣婦惶恐,怎敢勞駕皇上為臣婦屈尊。”沈歲沉福身致歉,然後攤開掌心向著葉晗禎索要。
葉晗禎伸手拍去湯婆子上的浮雪,用手指細細摩挲著湯婆子錦套上的紅梅,手指像是細細地描繪著紅梅的圖案。手指所到之處溫潤一片,漸漸地生長出貪心,竟然不想就這般輕易地還與她了。
“臣婦鬥膽,請皇上將之賜還於臣婦。”沈歲沉收斂情緒,硬著頭皮再次開口道。
聲音順著風送出,清冷而幹脆。
良久,兩人對峙著。
眼見著雪花落在她的掌心消融殆盡,她手指指尖凍得通紅,臉上依舊半點未褪的倔強。
原本驟起的戲謔心思頓時消散,他將湯婆子拍在她手中,笑道:“小氣。”
沈歲沉接過湯婆子攏在袖中,心裏暗自將葉晗禎腹誹一番。
私人物品落到外男手中,於男子而言不過是一樁風花雪月的美談,於女子而言則是私相授受,是言行有汙。
她自己不在乎是一回事,而別人不將她的聲譽當回事,就是另一碼事情了。說到底是有輕浮之意。
“臣婦隻是覺得此物已然被用過,不配皇上九五之尊的身份。若是皇上喜歡,臣婦命人送一套簇新的過來。”而且顏色一定得是金黃色,上麵還要繡著五爪金龍以彰身份。
葉晗禎麵上有一瞬的陰沉,倒是沒有繼續為難她。
這次葉晗禎明顯減緩了步子,約莫隻快了她半步。兩人走得極慢,一路上雪花飄灑,青絲上也沾染了些許。
繼續往前走,就是沈歲沉上次罰跪的萬春湖。湖邊空曠,越往那頭走風雪就更大了。
若是不走這條道,繞道就更遠了。與其不尷不尬的獨處,倒不如疾走速去紫宸宮。
北風獵獵,掀動衣襟。
趙玉一路小跑追上皇帝,他趕至皇上麵前,屁顛屁顛的撐開傘,遮擋住迎麵的風雨。
“前邊萬春湖邊風雪大,奴才為您遮風擋雪。”趙玉一副狗腿子的模樣。
趙晗禎給了他一記眼刀,“朕乃天子,這點風雪有何可懼?”
趙玉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半點未惱,這會兒卻是捧著笑,“陛下是天子自然是不懼風雪,奴才是擔心到了紫宸宮,怡妃娘娘看見了心疼。”
趙晗禎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頓住了腳步,跟在身後的沈歲沉不明所以,也隻能跟著頓住腳步。
趙玉彎著腰,雙手撐著傘麵吃力地抵抗著風雪,傘麵被北風吹得嘩嘩作響。
“去把傘給翼王妃吧,免費她過了寒氣給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