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羅網蟲下腹的絨毛搔得林小奕掌心奇癢無比,花瓣般張開的口器處隱隱泄出了黑色的粘稠液體,他不敢多看,將玉瓶湊近網蟲——被“燭陰瞳”壓製至巴掌大小的身形再度縮小,直到能納入玉瓶中為止。
玉瓶的功能讓林小奕嘖嘖稱奇——這是他繼承自蠱神的遺產之一,被采薇喚作“黑筒”,專用於容納各種邪物,有吞須彌於芥子中的奇效,或許是蠱神過於愛蠱的原因,這等方便的寶具竟然隻剩下一種功效——收蟲!
直覺中的危機感消失了,林小奕放心的用起了手電。
他仔細的照過地麵,又掃遍空間的四角,才發覺此處竟然是一個地下溶洞,洞頂時而平坦,時而鍾乳倒掛,穹頂石縫、四方岩壁間掛滿了已經撕裂的半透明蛛網,吹毫可斷的細絲上居然還有紋理。
乍看不高的洞穴好像一條長廊,射出的手電光被長廊盡頭濃鬱的黑暗吞噬。
有時候時間的長短並非以空間的跨越來衡量,而是被情感充實著。
林小奕在這片未知的地方步履飛快,短短數秒已然搜索過了很遠一段距離,可在他心裏卻因煎熬而度秒如年。
清雪在哪,她究竟在哪?這個洞穴還沒到頭嗎?這是不是采薇說的據點,還是某個不知來自何方的惡意?
紛亂激烈的思緒盤根錯節,林小奕覺得自己此時就是一鍋揭不開蓋的沸水。
“哥?”一絲帶著期盼的柔美顫音將他解救了出來,雖然由於先前的遭遇讓他本能地生出警惕,但好不容易給拚回一角的家的誘惑根本無法拒絕。
“清雪,我在這。”林小奕萬分急切之餘,還是細心地晃了晃手電,給來者指明方向,洞穴廊道內頓時傳來兩個相向奔赴的腳步聲。
林清雪的明眸皓齒在打成一片的光束中愈發清晰,隨著她的靠近,“燭陰瞳”的探知也更加透徹,帶給林小奕的反饋更加明了。
這回絕對不是幻覺——象征“標記”的瑩瑩燭火在他眼中跳動,一切如常。
妹妹溫暖嬌香的軟糯身軀撲入他懷中,林小奕下意識地想起了幻覺中看到的旖旎景象,本就不堪一指的薄臉皮此刻竟然紅了——羞者自羞,他不曾想現在光線昏暗,何必低頭。
可這一低頭,少年郎滾燙的粗糙肌膚立刻把藏躲的感情共鳴了出去。
況且林清雪正被兄長擁在懷中,嗅覺靈敏,起先的疑惑和好奇稍縱即逝,她馬上曉得了些什麼。
她柔柔地“嗯”了一下,接著便低頭不語,兩人自覺地並肩走向洞穴一側。
林小奕終於反應過來,暗自懊惱自己無法銷去被幻覺塞入腦中的荒唐想法,想給妹妹道歉,他摸摸鼻子,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隻怕剪不斷理還亂,反倒無中生有了。
“不知道這裏是不是那個女人跟我說的‘據點’。”林小奕主動打破僵局,扭頭去和妹妹對話,才發現林清雪居然還低著頭。
他擔心地拍拍她的肩。
林清雪卻像一隻被驚起的白兔,螓首乍揚,秋水迷蒙,臉頰酡紅地盼望著哥哥。
林小奕咳嗽了下,兀自講了下去,隻是手中燈光亂射,“我們是怎麼來到這的呢?”
其實他也是為賦新詞強說愁,洞穴的四麵八方要麼處於陰影中,要麼即使照到的地方也隻是灰白的石頭,幾乎沒有痕跡可尋。
“哥,這就是我醒來的地方。\"林清雪停了下來,指向眼前的地麵。
林小奕望向妹妹指明的地方,臉色倏地一變,二人幾乎同時回頭,隻見來路上有兩行筆直的腳印,而剛走過來的這段路上則腳印疊加,最後蔓延到如今他們的腳下。
看似與岩石一體的灰色原來是一層凝結的塵埃!
這得多久沒人來了才能積出這樣厚的灰塵來!
明明地上印著人形輪廓,可兄妹互相拂打後背,彼此發梢衣角間卻不見絲毫塵土。
林小奕趴下身體,掐著手電,湊近妹妹在積灰中躺倒印出的輪廓,神情嚴肅的注視灰塵底下顯露的圖案。
他一眼便認出來是跟樹林裏同種的祭文模樣的血槽。
林小奕對蠱蟲的威能不甚了解,此時卻有了頭緒,隻是無法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神奇的物種,倒是林清雪就見識了齊叔和兄長對抗時各自的怪力,想象力尚未受到束縛。
“哥,會不會是之前那群蟲子把我們送到這裏的呀?”
“我也覺得是這樣,畢竟標記的指引應該不會有錯。”
手電筒一個不慎從他手中滑落,跳了幾下,正好立住,光束筆直照向穹頂,頭上隱藏的鍾乳石腰散發出絢爛的彩色,石林間懸掛的半透明蛛網斷斷續續,猶如秀氣的冰纖。
林小奕暗歎的同時也驚詫於森羅網蟲的編織能力——妹妹恐怕也陷入過幻覺。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清雪,恰巧碰上了那對透著尷尬的眼神。
林清雪瓊鼻間夾著“哼”的一聲,彎腰撿起手電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