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過比這豪華的多的地方,可一如既往,她不記得那兒有什麼,印在腦子裏的是一片金黃色——和烈日下的沙丘一個顏色。
與之相反,她對刀光照出的人臉可以記得細致入微,那垂死時凝固的表情,總是會在她解決完下一個目標時出現,周而複始,仿佛一枝遲來的箭,射在她的腳後跟處,卻又透露著它的精確,它隻是在告訴你,它還不想從你的背後穿膛而出。
為什麼呢?
張教授、陌生的男人、“帽簷”、悠閑的年輕人,他走了過來,手中托著兩個盤子。
他將其中一個放在了她麵前蓋了餐布的桌上,盤子裏有烤雞翅、沙拉、以及多種海鮮。
她低下頭,拿起刀叉,沉默的吃了起來,她一抬頭,發現男人微笑地看著她。
她於是用冰冷的眼神示威,男人無動於衷,反而更進一步,他提高了嘴角的弧度,使得臉上的微笑更加明顯了。
她放下刀叉,想要開口結束這毫無意義的一切——要是他是目標,我會捅他……十一刀。
男人這時卻不再保持微笑的表情了,他眼神憐愛,像丈夫在看病了的妻子,他問:“你多久沒有好好吃飯了呢?雞肉、蔬菜、蠔不要一次性混合著吃,海鮮的鮮甜和烤肉的滋鹹一和著吃就成怪味了,多可惜。”
“現在應該不算工作時間,慢慢吃吧,一口一口來。”
男人舉起刀叉,叉了澆著沙拉的菜葉,送進嘴裏,他細致地咀嚼,麵色平靜如水,接著他切下一塊烤肉,肉片在刀的擠壓下顯示著自己的多汁柔嫩,男人吃著烤肉,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不試試嗎?這家餐廳的烤肉很棒,不過我個人會喜歡海鮮一點,在享受兩者間先吃點沙拉,酸甜清口,還能解膩。”
“每個人有不一樣的吃法。”
她沒有說本來要問的話,她下意識回答了他。
“確實是這樣,我以前也這麼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吃法,但我後來認識到,無論哪種吃法都不要著急,不論好吃難吃,不論是在什麼時候吃……”
“都要慢慢的吃,生命是很短暫的,每一頓飯都是有意義的,況且,誰不想嚐嚐歲月的味道呢?”男人說完再次低頭去吃。
她也低頭去吃,她發現了,沙拉不能單獨吃太多,那會使舌頭過度酸澀,烤肉也不能單獨吃太多,口味太重,吃多了就嚐不出其它食物的味道了,海鮮也是同理。
“看來我比較喜歡烤肉。”她沒意識到自己在笑,她心想著男人的話,感受著烤肉從火爐帶走的餘熱,那溫暖與男人的臉龐交織在一起。
她已經十年沒有這樣吃飯了,連墓碑都沒有的記憶從苦難的厚土裏抽出新芽。
兩人先後吃完了盤裏的東西,沾著水漬和醬汁的盤子像一幅抽象畫。
“還要點什麼?”
她幾乎忘記自己是來幹嘛的了,她歪著頭想了想,她要了一份甜點。
男人微笑著看她,隨後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