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飄然、寂靜肅穆的佛堂內閃過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無聲息,一溜煙地穿進……又穿出,然後穿進……再穿出。
“STO——P!”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突然喝出。
“嗚?”一個語調嬌柔的疑問詞緊接著飛了出來,表示主人的困惑。
“停下……我們迷路了,大小姐。”林小奕將自己已經揉爛的頭發窩再攪拌了一遍,他過於後悔自己做出這樣輕率的決定,為了解毒竟然誤入歧途,甘願拜入這位自稱“本地人”的大小姐門下,大小姐聲稱自己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比牛犢還膽大,比老馬還識途,區區向導,舍她其誰?
“這尊佛像……我們是不是……呃……啊……看到過好幾次了!”大小姐直直盯著佛祖祥和的笑容,水蔥似白嫩的食指戳著桃色的唇瓣,水汪汪的大眼透著朦朧的疑惑,忽然,她神情驟變,臉上反映出大悟的恍然,左拳右掌,“啪”地碰在一塊——
“這尊佛像我們方才見過!”
她一扭頭,激動地想要將這個世紀大發現告訴身後的男孩。她想好了,要先謙虛地說“這隻是她個人的一小步,卻是人類……”
大小姐二話不說,縮著脖子把頭扭了回去。
“幹嘛擺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嗎,這尊佛像我們見過,對吧,對不對呀?嗚……”大小姐委屈地對著自己嘟囔道。
林小奕收回凶神惡煞的麵貌,無奈地吐出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從常服內兜拿出“往生燈”,燈罩裏原本的七色火焰如今已滅了四色,要是剩下的三色也滅去的話,自己恐怕永遠要成為這畫中之人了,想到畫中世界注定的因果,那注定要到來的亂世,亂世之中注定要陷於水深火熱的百姓,自己拚命地奔逃,反倒使內心多了一份難言的罪惡感——
大小姐,這百姓之中,你又屬於哪一姓呢?你的結局又是什麼呢?
林望向前邊故意不出聲的大小姐,不禁暗自笑話她真是小孩子天性,出身的人家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商賈大戶,不然赤子之心,如何在這殘酷的世道上活下去呢。
“大小姐說得對,這尊佛像我們見過,而且見過很多次了,這裏不是寺廟多,從始至終,我們就在一座寺廟裏打轉!”
林小奕這番話說得可謂振聾發聵,語氣上抑揚頓挫,側漏著指點江山的霸氣,又是少年溫潤的嗓音,恰似清風一陣,推開少女心房。
這時大小姐的想象力猶如插翅猛虎,勢不可擋,將背後的少年改頭換貌,剝去他身披的粗布,束起他滿頭的亂發,白衣勝雪,長發翩翩,定是位如玉公子!她倏地挺胸抬頭,下意識回首尋找,隻見背後聲音的主人鶴群雞立,茫然四顧,右手摳鼻,左手掏襠,喜不自勝。
大小姐美夢破碎,一聲淒厲慘叫,當即閉眸揮出一拳,這可算是黛玉倒把垂楊柳,未免太不把楊柳放在眼裏!
巧合的是林小奕方才竭力回憶在寺廟裏打轉的過程,試圖從記憶裏搜尋蛛絲馬跡,一番冥思苦想,答案就要呼之欲出,興奮之餘,哪有防備,是時真比楊柳還要弱不經風,隻覺麵頰一痛,天昏地暗,栽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