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江亦辭嚴格意義上的第一次見嶽父嶽母,沒想到見到的隻有墓碑上的一張合照。
照片中的許遙摟著夏穎,臉上笑容燦爛。江亦辭卻心一滯,看著肩背瘦削的許知夏沒有任何預兆地砰一聲跪下去,心像是被重重一擊,不由自主地也跪了下來。
許知夏動作遲鈍地用季霖給的濕毛巾一下一下地把墓碑擦了個遍,直到季霖拿走她手上的毛巾,她才停止了擦拭的動作,愣怔了一會兒,然後拿過那束花擺在墓碑前麵,又把香燭點上。做完這一切,許知夏跪得很直,看著墓碑,眼神空洞。
跪了二十分鍾,許知夏還是保持著那個動作。陳嘉彥在一旁心急如焚,卻不敢打斷她,隻能時不時看向季霖,希望他能夠阻止她。季霖隻是看著她,不說話,不動,她跪多久,他就陪她多久。
終於,一個小時後,許知夏的眼珠子轉了轉,抬頭看向季霖。“夏夏,”季霖將她扶起來,許知夏跪太久了。一下子眼前一片黑,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好了好了,沒事啊。”季霖將她擁入懷裏,許知夏輕靠著他,眼睛幹澀。
“沒事啊,”季霖小聲說,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陳嘉彥恭敬地對著墓碑鞠躬後才風卷殘影地將地上的東西都收拾好。
幾人下山。
“咚咚咚!”江亦辭打開門,門外站的是季霖。“她在裏麵。”江亦辭主動給季霖讓出位置,季霖卻沒有動,將手中的藥瓶子交給他,“給她塗一下膝蓋,”季霖低頭,看著江亦辭的下身,“你自己也上點藥。”畢竟也陪她跪了那麼久,下山時他都已經有些要跛腳了。江亦辭眼底閃過一抹詫異,季霖卻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語氣清淺:“把自己照顧好,才能照顧好夏夏。”
江亦辭看看手中的雲南白藥,又抬頭看了一眼季霖遠離的背影,“謝謝。”他小聲地說。
回到房間,許知夏還坐在床上,目光有些呆滯地轉過來看著他。江亦辭看著她,無端地心疼。
他寧願她是剛結婚時一見到他就要嗆他幾句的許知夏,也不願看到她如今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許知夏看著江亦辭走近,在她麵前蹲下來,“膝蓋我看看。”他蹲著,她坐著,此刻他抬頭,幽黑的眼睛裏麵隻有她。許知夏看著他,像是沒聽懂他的話,愣愣地看著他。江亦辭耐心地又問了一次,“你膝蓋傷到了,我幫你上點藥,可以嗎?”
許知夏沒說話,慢慢地低下頭,然後,彎腰,挽起褲腳。江亦辭看著那抹觸目驚心的紅,手都有些顫抖了。他讓酒店的工作人員送了碘伏上來,用棉棒把她的傷口消了毒,將雲南白藥輕輕塗在上麵,許知夏終於有反應地縮了一下小腿,江亦辭大手握住她的小腿。
小腿突然傳來一陣涼意,許知夏目光呆呆地看著單膝跪在地上的男人,江亦辭抬眸,直直看著她。
“太瘦了,你要多吃點。”他忽然說。許知夏反應過來,稍稍錯開目光,“嗯。”她點頭。江亦辭給她上了藥,幫她把褲子拉下來,扶著床沿站起身。
“知夏,”江亦辭雙手撐在許知夏身側,俯身,眸色沉沉,“嗯?”許知夏咽了咽唾沫,不得不麵對他。江亦辭膝蓋隱隱作痛,麵對許知夏躲閃的目光,他能感受到的隻有一股深深的力不從心。
“你……你哪裏不舒服嗎?”許知夏轉頭看向他時,就看到江亦辭臉色虛白,額頭上還冒著豆大的虛汗,“江亦辭,”許知夏伸出手輕輕扶住江亦辭的手臂,這才發現他原本冰涼的手變得有些炙熱。
江亦辭看著她,忽地笑了起來。
哪裏不舒服……哪裏都不舒服,看到你跟別的男人舉止親密,對自己卻淡漠至極,我哪裏都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江亦辭輕輕推開她的手,站直身,“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許知夏看著一米八幾的男人轉身慢慢向門口走去,喉嚨裏的那股酸澀終於叫囂起來。可江亦辭一步一步走得很決絕,許知夏看著他高大卻落寞的背影,終於哽咽起來,江亦辭聽到了這一聲短短的嗚咽,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拉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