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爺和宋老太太高坐上首,宋大爺、蘇氏和洛姨娘、麗姨娘分坐兩邊,宋棠、宋梅、宋蘭三個已經滿了十歲的姐兒站在長輩的座位後麵。
宋桃和周郎跪在堂下。
相比起宋桃驚惶哭泣的姿態,周郎麵色平淡,頗有些有恃無恐的模樣。
在洛姨娘崩潰的逼問下,宋桃斷斷續續講起了她和周郎相識往來的全過程。
少女委屈帶哭腔的聲音起起伏伏的聽不真切,宋光宗踮著腳尖戳破一點窗戶紙,眯著一隻眼湊上去偷看。
竹公子坐在他的肩膀上,扒著紙洞的邊緣占了一小塊位置。
竹公子的腦袋頂模糊了宋光宗的一部分視野,他眨了眨眼,突然發現周郎的衣袍下麵好像有東西在動。
揉了揉眼,仔細一看,不是眼花,是真的有東西在動!
那個周郎跪在下麵的,背後那麼大的一條不明物體左搖右晃的,上首幾個人卻仿佛什麼也看不見一般,臉色絲毫沒有變化。
宋光宗低頭看了一眼竹公子,卻和竹公子對上了視線,兩人心頭一凜,明白對方也看到了那不合常理的一幕。
經過竹公子的科普,宋光宗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動物或植物、物件會產生靈智,化為人形。
如今看來,這個誘騙桃姐姐的周郎也不是人類。
難怪能從桃姐姐手裏騙到錢呢,宋光宗鬆了一口氣,桃姐姐還是那個桃姐姐,沒有被奇怪的東西附身。
屋裏,宋家長輩們了解完了整個事件,直白地問道:“既然你們郎有情妾有意的,周公子,你什麼時候讓令慈上門提親啊?”
周郎頗為無賴地跪坐在那,懶散地攤了攤手,“我家裏沒錢,我娶不起你家小姐。”
桃姐兒傷心欲絕地看著情郎,她很喜歡周郎,願意下嫁給周郎,但是內心深處隱隱有一股聲音阻止她開口幫腔。
周郎家那麼窮,她嫁過去豈不是得吃糠咽菜,下地種田?她不行,她不可!
見桃姐兒沉默,沒有鬧著非要倒貼姓周的,洛姨娘總算有了一絲安慰,還好,還好,沒有徹底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她眼睛哭得紅通通的,快要被這個不爭氣的逆女氣死了,放著家裏千挑萬選的優秀兒郎不要,看上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還深夜私會,她怎麼這麼能呢?!
宋光宗看屋裏那個妖怪乖乖跪著受審的樣子,覺得他可能跟竹公子似的,沒什麼大本事。
但是家裏長輩逼得狠了,也怕他魚死網破,到時候傷著長輩們了就不好了。
宋光宗環視四周,沒找到什麼趁手的武器,目光落在竹公子身上,閃了閃。
竹公子冷汗唰地就下來了,他張了張嘴,識趣地閉嘴,搖身一變化成了一根一頭尖銳的細竹,另一頭還均勻地墜了一圈竹葉,熟練得不像第一次。
宋光宗短小的手指抓住這根竹箭,渾身氣勢一變,陡然鋒利起來。
瘦小的身子迎著屋內的燭光,漆黑的影子印在他身後,如同一隻匍匐的巨獸。
竹箭在指間一轉,抬手做了個拉弓的動作,一根細如牛毛的光絲憑空出現,卡在竹箭尾部,仿佛空中有一張無形的弓。
閃著寒光的箭尖一對準,屋裏正胡說八道的周郎渾身汗毛直豎,說話都磕磕絆絆起來。
他驚懼地環視四周,卻什麼都沒發現。
那股如芒在背的殺意久久不散,周郎隻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他也不兜圈子胡說八道了,一邊大聲嚷嚷,“我不喜歡大小姐,我會把銀子都還回來!我不會出去亂說的,你們就放我走吧!”
一邊把他施在桃姐兒和棠姐兒身上的媚術都解開了。
兩位小姐隻覺頭腦一清,眼前都亮了幾分。
再看周郎,隻覺得他一身窮酸,毫無原則,嫌棄地撇過了頭。
桃姐兒哭了一半突然不想哭了,尷尬地擦幹眼淚,哼了一聲,“我還不喜歡你呢,要銀子銀子沒有,要功名功名沒有,誰稀罕啊。”
剛剛還戀愛腦的桃姐兒突然醒悟了,宋家幾個長輩麵麵相覷。
算了,管她為什麼迷途知返呢,好不容易想通,當然要趁此時機,徹底把這段不該有的感情壓下去。
桃姐兒被洛姨娘領了回去。
周郎被仆婦打了幾板子,把桃姐兒送的銀子和物件都還了回來,然後被從後門扔了出去。
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桃姐兒有前科,宋家會盡快給她訂一門親事,早點嫁出去,免得留在宋家,哪天一個想不通,又禍害宋家的名聲。
周郎直到被趕出去,都沒有還手,偷偷摸摸跟著的宋光宗鬆了一口氣,他剛剛,都看見周郎衣衫下的狐狸尾巴了!
手一鬆,竹箭化為竹公子。
兩人順著牆角溜回去睡覺。
渾然不知道戳破的窗紙隨機嚇到了一個巡夜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