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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的"大姨媽"來了,也無法攔截小車的航向,我隻能在電話裏跟她表明歉意,因為吳同學晚上要用車,而且非得我跟上充當名副其實的燈泡。地點還是"金盾",會晤人卻是政委,完全屬於私人空間。我本不想讓自己微弱的燈光照在政委魁偉的體魄上,光影實在太小,有損政委的軍姿,可吳同學放話了:"到了紀委後,奧迪的駕駛室隻有你老餘的位置,不管什麼場合,無人取代,包括小歐。"
我算聽明白了,也就是說,小車司機這盞燈泡我是當定了,籠罩在私交公務上,用光影隱飾住私人空間,放大公務鏡頭,讓她吳同學始終顯現出"紀委書記"的臉譜,繼而光明磊落,達到身正影不歪的藝術效果。
同常務副市長的位置比較,此時的紀委書記更為小心謹慎了,不隻是位置敏感,也因為她是徹頭徹尾的門外漢,失去了經濟學專家的優勢。既然這樣,又何必叨擾這塊已經沉靜的土地呢?當初空降到這塊陌生的土地,好比是農業技術員下放到田間地頭,要將書本上研究的技術理論付諸實踐,結果以失敗而告終。其實這結局一點不意外,因為從一開始,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就沒指望一個女學究帶來GDP拉動,賣一小塊地皮也比你那書本裏文字來得見效。人們原以為你見好就收,回到京城繼續做學問去,你在這片土地上的烙印不過是幹部履曆上增添了一筆精華:從實踐中來,回理論中去,僅此而已。然而,誰也未曾想過你殺了個回馬槍,而且在"雙軌"馳騁,自然叫人懷疑你當初為官一方的初衷了。隻能說你蛻變了,有官癮了,要權力了。
這回權力是真格的,提名者是市委書記,受市委、省紀委雙重領導,至少不用把政府放在眼裏的。
矛頭到底刺向誰?是這片土地上人們的深重思考,也正因為這種思考,才使得本已平靜的事態處於紊亂狀態中,失去了固有的方向。
因為迷失才思考,思考出路,尋找安全出口。
市委常委中,有一位高人是無須為出口處心積慮的,他就是政委同誌。隻要天下黎民百姓安居樂業,地方上的鉤心鬥角是用不上槍杆子的。恰恰相反,他似乎在為自己尋覓進口,吳同學在他眼裏,像是一座尚未竣工封頂的防空工程,他妄圖探進隧道裏,領略沒有風塵的境地。
進了"金盾",一落座,政委先向我司機發難,光線柔和的包間因為我的到來,仿佛架上了高空探照燈,亮如白晝,失去了浪漫的情調。
"你是沒地方吃飯還是吳書記不會開車呀?"政委酸溜溜地責問我,口氣再不像以前打聽吳同學歸期時那樣討好了,把老餘司機當小兵蛋子拷問了。
"老餘現在是我貼身保鏢,到哪兒都得跟上。"吳同學笑著給我解圍。
"也包括-小招-嗎?"首長跟小兵蛋子吃上醋了。
"吳書記是在高抬咱小司機,首長別當真。"我忙說。
政委審視著我,繼續挖苦:"從體格上看,在部隊隻能做後勤服務工作。"
我故作驚訝地叫道:"首長好眼力啊,我開過小車,警備司令部的。"
政委見我死皮賴臉了,也隻好將話題引入正道,問吳同學怎麼想到上紀委了。
吳同學呷了茶,沒回話,而是望了我一眼,讓我出去催一下服務員快點上菜。
這情景跟當初老頭子和紀委陳書記密談時一個鳥樣,分明是讓我回避。敢情我這保鏢既不能貼身,也不能貼耳。
我笑了笑說:"二位領導慢慢聊,我直接上廚子那邊督促。"然後知趣地退出了。
"老餘,把煙帶上。"政委說著,將桌子上的一盒中華煙拋給我,這是要我長久候在外頭了。
其實,我對他倆一對一的飯局根本沒胃口,出了門,招手叫來一個女部長,問她今晚有沒有市政府的人來吃飯。部長說有好幾間房,楊秘書長就在"北京"廳。聽到小楊頭在場,我算找對酒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