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綏冷笑,“你最好是真的聽不懂。”
謝青嫵不再答話,四周寂靜無比,隻剩下呼呼的冷風聲。
二人在梅苑山莊門口等了片刻,沒等到馬車,隻等到了車夫急匆匆趕過來的身影。
車夫衣著十分樸素,衣服上滿是補丁,領口露出棉絮,跪在地上顫顫巍巍道:“二位貴人,今日天氣寒冷,馬車壞了,這……”
他或許是怕貴人怪罪,隻知道磕頭認錯,嘴裏一個勁兒地說:“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顧綏上前拉起車夫,態度溫和,“不妨事,我們騎馬也是一樣的。”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銀錠子遞在車夫手裏,指了指謝青嫵身旁的春棠,“勞煩你臨時找輛小轎把這位姑娘送回皇宮,剩下的錢就當作修車用罷。”
車夫喜上眉梢,連連應下。
看著車夫跟春棠走後,顧綏翻身上馬,低頭看著謝青嫵,“你看,對於尋常人家,一錠銀子就能讓他們欣喜若狂,因為這錠銀子不止是能租頂小轎,剩下的錢甚至還能撐起一家老小一個月的生計。”
他話裏的意思是,你要的太多了。
這世上大多人都活得很艱難,有些人能夠拿到幾文錢的報酬,便會開心很久,有些人日進鬥金,卻依舊不滿足。
謝青嫵沒再裝傻,仰著頭輕聲道:“可我跟他們不一樣。”
究竟哪裏不一樣,謝青嫵也不知道。
她明明已經笄及了,可以開啟一段新的人生,或許沒法大富大貴,但她可以嫁一個寒門子弟,相夫教子,平安終老,可沈氏卻不願意放她,她也放不下沈氏,放不下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
她的弟弟很乖巧,每每見了她都會奶聲奶氣叫姐姐,可愛極了。
正想著,馬突然長籲一聲,馬蹄高高舉起在空中,謝青嫵被嚇了一跳,不自覺後退,可下一秒便被人箍住腰身,一把撈到了馬上
“啊!”她害怕的輕呼出聲。
“駕!”馬兒像脫了弓的弦一般,不等謝青嫵反應過來,便“嗖”的一下就竄了出去。
身後是顧綏強壯有力的身體,耳邊是呼呼作響的風聲,謝青嫵嚇壞了,想要尖叫,可一張嘴風就灌進了她嗓子眼裏,愣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難受極了,本就染了風寒,此刻更是頭昏腦脹,胃裏翻湧,她實在忍受不住,終於“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籲!”顧綏隻好停下,這才發現謝青嫵臉色難看極了,“你怎麼了?”
她怎麼了?
這人心裏怎麼一點數都沒有?
謝青嫵俯著身,忍不住一邊翻著白眼,一邊捂著胸口又吐了一會兒,虛弱道:“我要下馬。”
顧綏隻好將她抱下來。
謝青嫵走到路邊扶著樹待了好一會兒,這才沒那麼難受了,看向一旁的顧綏,忍不住吐槽,“我以為顧世子是要把我顛死。”
顧綏冷笑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若是真能顛死,倒也遂了我的意。”
謝青嫵白著一張臉,輕笑出聲,假模假樣說道:“怎麼會呢?顧世子為人至誠至善,至真至純,怎麼會想害死我?”
“畢竟,我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顧綏眯了眯眸子,咬著後槽牙暗自誹腹,她又開始演了。
蕭玥沒有回皇宮,而是跟著魏琳琅去了令國公府,她們二人是表姐妹,自小關係便要好,隔三岔五都要同榻而眠,互說心裏話。
躺在榻上,蕭玥還在想謝青嫵有沒有被找到,是不是已經被送回皇宮了。
魏琳琅則滿腦子都是顧綏。
顧綏救過她。
那日她跟蕭玥去佛寺禮佛,出來時被一隻小兔吸引了目光,追了一路,卻碰到了劫匪,跑得她嗓子都冒煙了,可那群人還是緊追不舍,就在她以為自己大概要完蛋的時候,顧綏自遠處策馬而來,少年姿態瀟灑肆意,一人就打跑了所有的土匪,將她從地上扶起來,低聲詢問,“姑娘沒事吧?”
後來她聽聞他是剛剛入京的崇陽王世子,遇險那日他恰巧經過,明明是一麵之緣,魏琳琅卻把這當成天賜的緣分。
她一向不喜歡長安城裏這些籠子裏養出來的古板公子,唯愛話本子上行俠仗義的少年郎。
在她眼裏,顧綏就是這樣的人。
她幻想著能夠與他遠離長安,去廣闊的山野,看爛漫山花,一起騎馬射箭,一起劫富濟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