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文漢,正在江北區第一人民醫院住院大樓705病房內,母親張淑芳愁眉苦臉地半躺在病床上。
文建國抬腕看了看老北京手表說:“兒子,你明天還要上學,早點回去休息。”
文漢說:“我明天一早給周老師打個電話,請一周假。”
“要不得,你剛開學不久就請假,咋個好喲?”張淑芳連連搖頭。
“要不,我們請個護工?”文漢道。
聽到護工二字,張淑芳登時肉疼:“請個護工一天要七八十塊,好貴喲!”
文建國說:“我今年的年休假一天沒耍,你摔傷了腿,我可以連著休假十五天,再加上周末,就差不多二十天。我給你當護工就是,分錢不收你的。”
張淑芳歎了口氣說:“硬是遇得到喲,我出門扔垃圾,才幾步梯坎就踩虛了腳,住到醫院來花冤枉錢。”
文建國勸慰道:“媽,事情已經出了,你就不要再埋怨自己了,以後小心點就是。現在兒子也進廠了,每個月都有幾百塊基本工資,我們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你想開點嘛。”
“嗯,那倒也是。”張淑芳看了文漢一眼,心頭大為寬慰。暗道,雖然我是垮杆單位的,但老公和兒子單位好,兒子還在跟勞資科科長的女兒耍朋友……一想到兒子的女朋友,她哎呀一聲。
“媽,你咋個了?”文漢心頭一緊:“是不是腳痛?”
“不是,不是,我想起個事。”
“啥事?”
“五點多鍾的時候,趙妮妮給你打了個電話來,你當時還沒回來。”
“她說些啥?”
“她叫你給她回個電話。”
“哦,曉得了,現在太晚了,她應該睡了,我明天早上給她回電話。”
文建國說:“兒子,等你媽出院之後,你把趙妮妮帶家裏來吃個飯。”
“要得。”
張淑芳笑道:“到時候,我弄一大桌子好吃的,保準趙妮妮喜歡。對了,她喜歡吃些啥,你跟我說說。”
文漢嘿嘿兩聲說:“媽,你先安心養傷,出院之後,我肯定把她帶回家吃飯,你放心嘛。”
因為老媽意外住院,文漢周末沒有去漢唐采石場。
唐風在電話裏說:“沒事,你把你媽照顧好就是,我這邊事情也多,沒空去醫院看她老人家,實在不好意思。”
文漢說:“應該是我不好意思才對,采石場的事就拜托你了,我媽出院之後,我第一時間上山。”
文漢的生活非常有規律,早上按時起床,去神火鍋教夥計們功夫。訓練結束,買些早餐送往醫院,然後趕去電技校上課。下午放學後,組織同學們練習軍體拳,然後買些快餐送往醫院。
9月23號,星期三,農曆秋分。這天晚上,文漢剛從醫院回到家,正打算洗澡,唐風打來電話。
“文漢,明天上午你必須請半天假。”
“為啥要我請假,是不是采石場出事了?”他首先想到的是安全問題。
“你個烏鴉嘴,采石場沒有出事。”
“那是啥事?”
“好事,嘿嘿!”
“草,別賣關子,直接說為啥要我請假。”
“交通局通知我們明天上午去領錢。”
“交通局通知我們領錢,是不是真的?”文漢握著話筒的手輕輕顫抖著,渾身溫度急劇飆升,一顆心快要蹦出胸腔。
“我沒有開玩笑,是真的。明天上午十點整,我們在江北區交通局門口碰頭,你記得帶上身份證。”
“工程完工了?”
“前兩天就完工了。”
“太好了!”文漢道:“交通局咋這麼爽快,剛完工就通知我們領錢?”
“嘿嘿,我唐某人親自出馬,哪有搞不定的事情。”
“唐瘋子,你算過沒有,我們能分到多少錢?”
唐風故作輕描淡寫:“也沒多少錢,也就一個人二十來萬。”
“一個人二十多萬,太爽了,哈哈!”
“莫激動,也就一點渣渣錢,淡定,淡定。”唐風繼續裝逼。
掛斷電話,文漢深吸一口熱氣,從丹田深處發出不可抑製的狂吼:“草,老子終於有錢了!”
窩在客廳的舊沙發上,他接連抽了三支紅塔山,一腔熱血才慢慢冷靜,開始思考拿到這筆錢之後該咋用。首先,找發哥和夥計們借的錢必須還,一筆五萬,一筆兩萬三千多,加起來就是七萬三千多。另外,廠裏的集資房已繳納百分之五十的房款,另外百分之五十,也就是五萬塊錢必須留出來,再加上裝修和買家具電器,起碼要留出十萬元。各項必須支出費用相加,就是二十二萬三千多。
草,原來錢這麼不經用!
摁熄第五個煙屁股後,他的心態徹底平和下來,抓過身旁的電話,撥通了林偉發的手機。
“喂,發哥,在哪?”
“在床上。”
“一個人在床上?”
“對頭,清心寡欲的,一個人在床上。”
“還沒睡吧?”
“剛躺下來,正打算睡覺,你就打來電話。”
“這麼晚還沒睡,在幹嘛?”
林偉發嘿嘿笑道:“在想你。”
“發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說。”
“唐瘋子剛剛給我打來電話,說青龍山的公路完工了,交通局通知我們明天上午去領錢。”
“這麼快就完工了?”
“是的,這個工程交通局追得特別緊,要求九月底之前必須完工。”
“哦,祝賀祝賀。”林偉發問道:“你算過沒有,能領到多少錢?”
文漢學起了唐風的口吻,輕描淡寫道:“也沒多少,一點渣渣錢。”
“渣渣錢?具體好多嘛?”
“一個人二十來萬。”文漢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