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風土誌》——白話戲,生於元末的民間戲曲,戲文但求受百姓歡迎,大多寫一些書生佳麗的情愛故事。戲腔念白多唱段少,多靠角兒的動作出彩。白話易懂,故稱作白話戲。
洞房中彌漫著一股甜香。
新人在洞房布置“熏甜”,那是花陵都一地習俗,熏甜一般都是花瓣製成,氣味清香。不過這間屋子裏的熏甜氣味有些膩,像是把花瓣替換成了甜果子似的。不過無妨,一個等著掀蓋頭的新娘,想必不論聞到何種熏甜都會覺得甘之如飴。
但唐朱玲隻覺得很難聞。
作為一開始便登場的角兒,唐朱玲豈是這種凡婦俗女?
一身紅裝的她此刻安靜地坐在喜床邊,大袖中的雙手不停把玩著什麼。
她左手裏捏著一卷嫵玫藤。這種玫瑰生於巴蜀,藤頸刺尖如釘,花枯後藤刺會縮回,但若塗抹上嫵玫花瓣幹磨成的粉,藤刺立刻會重新冒尖。
這等尖利器物可不適合新房。
幸好唐朱玲右掌裏的東西沒這麼嚇人,那是一個精巧的小瓷瓶,裏頭裝的是亞目菊蜜。亞目菊原生於陰山之北,開花時百獸退避,若是吸入太多花粉,便是老虎也得倒頭大睡。蜜蜂采過亞目菊後產出的蜂蜜亦有致人昏迷之效,比蒙汗藥更厲害。
照這勢頭來看,這門婚事便就有些不對勁兒了。剛過門的新人唐朱玲不但是個精通木術的花女,似乎還是個準備玉石俱焚的烈女!
不對啊!本書不是喜劇麼?怎麼一上來便是這等強搶逼婚,血染洞房的戲碼?別怕,你沒見唐朱玲嘴角還翹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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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喜事的地方是麒麟閣,宅子不大,也就前後兩院,新房就在後院正廳。
正廳門口,同樣一身喜袍的楚麟正在曬月亮……好的,照現在看來,這一對新人都不正常。
一個小廝路過見著,不禁大驚失色:“少爺?您怎麼在外頭還不進新房?”
“噓!大吉你輕點……咳咳咳……”
楚麟急忙跑過去示意他小聲些,或是跑得太急,吸滿一肺的月色精華溢出來,嗆得他直咳嗽。
那叫大吉的小廝拍著他背關切道:“少爺,您今兒是怎麼了?大喜的日子,廚子王嫂還做了您最愛吃的無骨肉排,您剛才卻隻嚐了幾口,到底出了什麼事?”
楚麟緩過氣來低聲道:“出了什麼事?當然是這門婚事。少爺我吃了這麼大的虧,你跟我這麼久,難道真沒看出來?”
“少爺你怎麼能說吃虧呢?新夫人是李進總捕頭的義妹,身份也算般配。”名喚大吉的小廝陪笑哄著:“更聽說她還是個花女,芳土花女又靜慧又好看,少爺該說是得了便宜才是啊。”
便宜?
楚麟頓時覺得跟這亦仆亦友的混蛋聊不下去了。
說實話,楚麟自認絕不是一個挑剔的人,就算如今坐在房裏的是一個三十多歲……呃……改成二十多吧……就算是個二十多歲,大他七八歲的婦人,楚麟也不會嫌棄自己的新娘。
但這個“唐姑娘”是來當新娘的嗎?
自打從家裏逃出來後,楚麟也算見了不少世麵,可這個花女出身的姑娘終究還是讓他開了眼界。隻一小撮花粉,便讓楚麟體會到了“癢”這個字的真髓,也讓他記住了一個終生難忘的道理:在花陵,千萬別手賤亂摘花,尤其是人家花女的本命花。否則的話,要麼你負責娶了人家,要麼就免費體驗一把“木術”。
“花陵的花女,難道都是這等脾性麼?”一想到當初她半動粗半耍賴的逼婚模樣,楚麟便忍不住撓起並沒有發癢的後背來:“還是說,唐姑娘另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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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難聞啊,楚麟也算是個有錢人家少爺吧?怎地如此不通香道?這蘋果都快被檀香熏爛了,好難聞……”把玩了一會兒袖中藏著的“凶器”,唐朱玲已好幾次掀開紅紗探頭往外望了:“他在外頭和誰說話呢……難不成是‘夜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