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陵百說》——雖說把控花陵都者為花盟會,但其全會上下共一百二十三戶花行。權極者稀,堂堂一個都城的命脈,自然不能分布在如此眾多的人手中。花盟會內真正把控大局的,共有十家花行,其靠山分別是七位王爺及朝中三派元老黨羽。這十戶花行分別被戲稱為七王會與三元會,雖然隻是台麵下的叫法,卻也已是普眾皆知之事。
“妖言惑眾,死不回改,還不給我拿下?!”見衝前的幾名劉府下仆都麵露猶豫,劉夫人切齒冷笑一聲:“我劉家自來都是與人行善,黑白兩道都不曾結下過仇家。這毒草如此血口噴人,恐怕隻是為了亂你們的心,好趁機逃逸罷了。”
唐朱玲立刻毫不相讓地反駁起來:“本姑娘的鼻子從未出過錯,你不妨問問這些大哥大叔,看有哪一個身上的花熏是我說錯了?”
“笑話!你當過花女,精於賞熏實屬尋常。可是你若想仗著這份小伎倆想要陷害我劉府清名,那就是癡心妄想。誰能證明你之前去過什麼苦主家裏?我看你隻是為了挑撥我府內士氣,胡亂點了幾人詐稱他們有罪罷了!我劉府向來厚待下人,各院仆從都曾請過先生教習文練字,怎會為你這般伎倆所騙?”
“本姑娘才沒有使伎倆……”唐朱玲猶想爭辯下去,背後忽傳來一擊輕輕的頂撞。
“不要再與她糾纏你嗅覺之事!”隻聽楚麟輕聲提醒了一句,隨後他忽然提氣吼出聲來:“偷子娘娘係劉善一人所為,就算是株連九族,也隻會連累這位夫人,與各位是無關的!各位若放下屠刀,靜候衙門中人前來主持場麵,到時頂多是離開劉府,換了老爺伺候罷了;可若受這劉夫人挑唆,一同犯下共謀重罪,那可就隻能入獄聽審,還要被人戳脊梁骨罵一輩子‘童拐犯人’了!”
因為劉夫人開口才安靜下來的眾家丁們,此刻更是變得鴉雀無聲。楚麟那原本不夠洪亮的聲音,如今卻像一片蝗災似的,震得每個劉府下人心中嗡嗡直響。
劉府能給下人吃喝用住,還提供下人讀書的機會,這的確已是當世少有的厚待了。但為了這份恩情,願意替主子一同承擔罪過的下人又有幾個?楚麟的一番話,的確猶如蝗霧過境一般,劉府這片“主仆一心”的稻田,在楚麟一番話的啃食下,開始以可怕的速度消逝著。
身為一個外人,唐朱玲並無法完全體會到這片“蝗災”的可怕,但心中那股原本的激揚熱血,此刻卻多了一分寒涼。
“這渾少爺!挑什麼話說不好,偏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道理。這麼卑鄙的主意,虧他想得出來!”
她有些不悅地回過頭來,看到身後的楚麟仍在手忙腳亂努力著。吸收了濕土水分的嫵媚花藤收縮不再旱裂,但有些地方仍舊在收縮掙紮,楚麟緊張地捕捉著每一段花藤的濕度,不斷搶敷著過於幹旱的節點。看到他額頭滿布的汗珠,唐朱玲的終究沒有將心中的不滿說將出來。
見唐朱玲回頭,楚麟輕聲催促道:“照著我剛才話說下去,別讓劉夫人再把控住局麵!”
“照著你的話?”
“沒錯。玲兒,你這回實在太機靈了,若非你用嗅覺分化了他們,我還想不到這一點。”楚麟邊忙活邊讚道:“隻要咱們強調是劉善一人犯罪,不但能打壓住他們的氣勢,說不定還能策反呢!”
“策……反?”
咀嚼著這個簡單的詞彙,唐朱玲的心中毫無被誇讚的喜悅,反而被耳邊一片瑣碎的細語吵得心煩起來。
“難道老爺真的抓了人家孩子?”
“不會吧?偷子娘娘就是咱們老爺?”
“放屁,你敢詆毀老爺,忘了上回你弟發燒,還不是老爺夫人出錢救了他的命?”
“可是童拐子可是要斬首的,我不想死!”
“夫人,井下到底有沒有關人?求求你,我隻想有口飽飯吃啊!”
“住口,都給我住口!”
“官差呢?官差還沒來嗎?”
在楚麟開口後,整個後院的氣氛就詭異到了極點。劉夫人身邊幾名貼身丫鬟連喊幾句“還不動手”,“忘了主子待你們多好了嗎”,可滿院下人依舊進退失據,那幾把指向唐朱玲的刀刃都開始斜斜垂落向地,甚至有些人手中的刀已轉向了身後。
“渾少爺的話,真的很有用,再這麼下去,別說是拖延時間了,他們很有可能就這麼自相殘殺起來……可為什麼?為什麼我心裏頭還是這麼怪?劉善雖然是犯了法,可他們待下人或許真的很好呢……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破案要緊,渾少爺說得對,要先堅持到捕衙裏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