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州誌》——東州城鎮之間除村落、堡壘、山寨、關口外,最多的就是驛站。有的驛站周邊,定居百姓千戶有餘,稱之為鎮亦不為過。比如距離花陵都僅一日路程的花東驛。花東驛即落於花陵都之東,亦多商戶。
“玲兒,你剛才……那個……你……”唐朱玲顯然不像口誤,楚麟也很自信沒聽錯,但就是這個雙方都沒錯的答案,他卻半天沒敢相信。
比起楚麟的扭捏來,唐朱玲反而灑脫地多,她不經意地捏了捏藏在腰帶,裏頭是好幾瓶今日新製的木術花蜜,其中就有對付楚麟最適合的一種——亞目菊。別說,一個花女身上藏好了花蜜,就好像老虎長齊了爪牙一樣,在最初的驚慌過後,唐朱玲杏目一轉,忽然有了新的打算。
“相公說的是,你我是夫妻,同帳共寢本是理所應當的。”她一邊說著,一邊試著去看臉色行事,隻是平時唐朱玲這方麵就不甚在行,更別提此時楚麟滿臉隻剩一個“懵”字。
唐朱玲看不出楚麟的反應,此等話題也不適合一個女子多談。她隻得住口低頭,等了好一會兒後,耳邊才傳來楚麟故作鎮定的聲音:“隻要你不覺得勉強就好……”
“隻不過……”唐朱玲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相公可得言而有信。”
“言而有信?”
“你說過,咱倆隻是睡得近些,你不會冒犯於我。”旁的女子說這話時,隻怕已經扭捏到聲若蚊蠅,唐朱玲倒是也想這樣,隻是她眼中盡是“陰謀得逞”的得意之色,隻好死死地低著頭不叫楚麟察覺。
其實此刻唐朱玲即便笑出聲來,楚麟也未必能聽見。因為她話音剛落時,楚麟眼中便有黯色閃過,但他很快又露出了安心的表情,仰頭向天無聲地鬆了口氣出來。
“這樣就好了。”他心中自我安慰著:“原本換床也就是為了別讓嶽丈擔心罷了,我又沒有多強求什麼……這樣就好了。”
見楚麟這邊沒有聲音,唐朱玲也不扭捏,繼續將她的鬼點子實施了下去:“相公,玲兒知道此事不合天理,隻是我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堪堪放鬆下來的楚麟又是一繃,心中各種猜測又如大年三十的煙花一般亂炸起來。
而唐朱玲這邊已將準備好的說辭又整理了一遍,語速開始扭捏起來:“此事說來有些難以啟齒,也隻有對相公才能說。”
“隻有我才能說的……難以啟齒的話?”
一瞬間,在唐朱玲繪聲繪色的引導下,楚麟和她暫時脫離了原本的時間和地點,來到了另一種存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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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仙廟,東州香火最旺盛的寺廟,花仙乃庇護天下花女之靈,祭祀花仙的花仙廟,地位與中原各處古刹宗門無二。而花女在東州,也是堪比地位高僧的所在。
隻是人分善惡,在東州既有許多對花女尊崇敬愛的老百姓,也有專喜褻弄花女的銅臭劣商。
這不,在唐朱玲的故事中,一間不知何處的廂房裏,就忽然闖進了一個腰膀渾圓,腦滿腸肥的豪商。隻見此人長得與楚麟一般模樣,膚色卻是黃蠟蠟,眼袋也深得可怕,一看便是整日沉溺酒戲之人。
“壞楚麟”這一闖,原本坐於屋內的女子雙肩一顫,原本鎖在眶內的淚花也被震落在了臉頰。那是一名身形嬌小的女子,比唐朱玲要矮一些,卻長成了唐朱玲的容貌。被人闖進屋來,女子隻是瑟瑟發抖,卻連一句嗬斥都不敢出聲,甚至連怒目而視都做不到。就連現實中的唐朱玲“故作溫婉”時,也要比這女子強硬許多。
見那女子纖弱的模樣,壞楚麟豪放地哈哈大笑:“小娘子,今日可是你我的好日子,哭個什麼?來!先讓大爺抱一抱!”
“弱化版唐朱玲”雖是對他抗拒不已,可也隻敢幽怨地責備一句:“羞辱花女,你難道不怕報應?”
那“壞楚麟”學著她的語氣反問道:“敢對本大爺說個‘不’字,你難道不怕本大爺對你爹下手麼?”
“弱化版唐朱玲”頓時僵在那邊,猶如一隻被揪住了後領的貓咪,再也做不出任何掙紮。終於,在紗帳的遮掩下,“壞楚麟”豪放地大笑幾聲,將“弱化版唐朱玲”扛入了後台……
一場賺人眼淚的戲碼就此落幕,台下傳來不少女眷觀眾的啜泣聲,也摻雜著不少唾罵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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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麟的心情顯然是一樣的。聽完了唐朱玲的故事後,他早已雙目發紅微有淚意,那雙拳頭也握到青筋疊起。隻是出乎唐朱玲預料的是,楚麟雖明顯悲憤至極,卻始終選擇強自隱忍著,他的雙唇緊緊閉合著,沒有漏出一絲響動。
這倒讓唐朱玲有些摸不透效果了。
是的,這個故事自然是假的,而且是燕君朧事先就編好,讓唐朱玲記熟背熟的。為了保護唐朱玲的清白,李進和燕君朧自然做了多手準備,除了燕君朧偽造的“假落紅”之外,這些令人生憐的故事,唐朱玲也記住了好幾個。今日楚麟忽然提到“同寢”一事,唐朱玲雖是吃驚,卻也忽然福至心靈的將這張底牌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