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遠山剿匪記:第三回》——“那向導指著地圖,有一句每一句地說著地形,不論是聲音還是手指都沒什麼力氣,大概是覺得程邢就帶著幾百人進山無異於尋死吧。程參將倒也不嫌棄,目不轉睛地盯著向導,聽完了他有氣無力的講解,然後程參將立刻便問:‘這蕭山十二寨,名字聽著像土匪窩,怎卻是朝廷的地方?’那向導答:‘一群牆頭草罷了,當年明賊得勢的時候,這夥刁民也劫過陳漢的糧草。不過後來明賊不行了,他們見風使舵,出賣了幾個逃匿在家中的賊頭目,朝廷頒了恩旨……’”
三如的這句話無異於一根鉤子,把楚麟滿腦子莫名的敵意都給鉤走了去。清醒過來的楚麟照例一失神,然後才問道:“怎會沒有接到?你可到過春來驛?”
“小的昨日錯過宿頭,過了子時才到的春來驛,卻沒尋到住處,所有客棧都住滿了。”雖然楚麟並未催促,但了解他脾氣的三如還是一口氣都沒有換,立刻說了下去:“小的問過幾個客棧老板,據說住下都是外地商旅,原本這些人是往都城趕的,卻聽說附近出了一批白蓮賊餘孽,劫了關押要犯的囚車,還抓走了幾個商人。小的在驛中破廟休息時,又遇到幾位逃難的百姓,他們自稱是乘驛車而來……”
“東州丙字七號驛車?!”李進第一個反應過來。這條虛假的路線就是經由他計算而出,根據驛車的速度,今早能抵達春來驛的,正是這輛丙字七號。
三如的點頭證實了他的猜測,也讓唐楚二人徹底明白了此刻的狀況。
唐朱玲立刻回憶起昨日那名紅袍捕快來,可還未等她細想,就覺得左手被人用力得握住了。她抬頭一看,隻見楚麟愁眉不展,卻還是強行安慰道:“沒事的玲兒,你沒聽三如說嗎?那些白蓮賊隻是抓走了一些人,並沒有傷及性命,我看多半是為了勒索家眷,嶽丈大人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對啊!照理說,老爹是坐這輛驛車來的,那眼下他人應該已經……”這番話在唐朱玲腦中轉一圈,這才終於被她琢磨出意味來。她再抬頭看,一旁的李進也已在連使眼色。這一刻,一股從未有過的壓力撲麵而來:“本來還想問問押送偷子娘娘囚車一事和白蓮賊有無關聯的,可現在大概不是時候吧……這渾少爺一直在看著我,我該怎麼辦?一個老爹生死不明的女兒,應該要很難過才對吧?李大哥這眼神是什麼意思?哎?現在就要哭?趕緊哭?這麼突然……本姑娘哪兒哭得出來啊?!”
唐朱玲不是沒有假哭過。論遠了說,她八九歲時,為了逃避責罰,便好幾次用雙手捂著臉,騙過了天真的花仙廟老師;往近了說,就在十多天前,她和楚麟帶妝搜查,唐朱玲的哭腔也成功騙過了劉府的看門小廝。可以往假哭,唐朱玲都是醞釀了許久,有了充分準備才能成功。如今是片刻之間就要她眼淚奪眶而出,這卻如何能夠做到?
“哭不出來!哭不出來怎麼辦啊?!”眼見李進和楚麟的四隻眼睛都齊齊聚在自己身上,唐朱玲卻遲遲不知該如何表現,又急又氣之下,“無法假哭”的她居然真憋出了幾朵淚花來。
“果然是父女連心!就算嶽丈續弦惹得玲兒不悅,可真出了事,她還是心急如焚的。”望著唐朱玲霧靄蒙蒙的雙眸,楚麟哪想到這淚花另有深意,隻是錯有錯著地接受了下來。
“玲兒為何會如此熟練啊?”一旁李進大驚失色:“往日考她扮戲時,她都演得形似神離,如今演技竟爐火純青起來?難道真是在楚麟身邊潛伏久了,實戰之下,本領自然會突飛猛進?”
一時間,眾人心中各有所想,進而無一人開口。三如見狀也隻好先勸慰唐朱玲:“少夫人莫急,唐老爺也未必落入賊手,既然有同車百姓逃入春來驛,說明那夥白蓮賊也沒什麼能耐,無力將全車的人一網打盡。說不定唐老爺當時也逃入了附近花田中也說不定。”
楚麟一聽有道理,連忙追問道:“三如,你有沒有問清楚當時驛車遇賊後的情況,可有人見到唐老爹往何處逃了?”
“那幾個逃生的百姓驚魂未定,說話言語不詳,而且鄉間口音甚重,小的這才星夜趕回報信,一是好盡快找李總捕頭報官,二是心想少夫人是本地人,或可問出些眉目。”
三如這麼一說,楚麟這才看出他眼中隱現紅絲,一向在意養生的他還從未有過這般疲累之態,顯然真的是連夜趕路所致。隻是此刻唐父下落不明,實在不是安慰勞苦時候,楚麟隻得將感激藏於眼神中,對三如點了點頭。
趁著無人開口,李進立刻帶起冠帽走到門外:“此事發生在春來驛,自是由花陵捕衙出麵。如今也就不瞞你們了,昨日有一隊囚車就在附近被劫,燕副總捕早已率人趕往春來驛。這夥白蓮賊行事如此張狂,想必其蹤跡也不會難尋,以燕副總捕的能耐,剿滅賊患不會太久,楚老弟和玲兒就不必親自涉險了。我再親自跑一趟,將義父的境況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