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壬回憶錄》——若說花仙廟與花陵太學同氣連枝也不為過,花女時而會來太學中旁聽習藝,太學中的院生更是唯一能出入花仙廟的外人。生徒如此,師資亦然,花仙廟中的師父也常會來兼任花陵太學的先生,給當地諸生講解天地草木之道。嗎蛋,就這條破情報,宥辣子收我一百兩銀子。
太學餐堂的吃食似乎和從前一樣,普通的肉香菜甜之中,還隱含有各種花草的芳香,待唐朱玲吃到七分飽時,她已嚐出了三四種花醬的味道。在東州,也花陵太學一處學府能用得起如此多的花醬。
“和小時候記得一樣,花仙廟和這座學院,真的是同氣連枝呢。”嚐著熟悉味道的唐朱玲不禁喃喃自語了一句。
女兒家再怎麼活潑粗蠻,總是比男兒更細膩一些。不信你看現在,這邊唐朱玲剛思及童年學藝的時光,一旁的楚麟馬上一肘子頂了過來。
“你幹嘛?!”被打擾的唐朱玲立刻皺起眉頭瞪了過來。
這一眼瞪得楚麟莫名其妙:“你發什麼呆呢?此處用餐時辰有限,一出餐堂男女院生又不好過於親近,得趕緊把下一步計劃商量好啊。”
“親近?”唐朱玲忽然回想起,方才那些院生大多都是同性同席,像她與楚麟這樣男女坐一起的還真不多。想到這裏,脖子根冒出一股癢癢的感覺來。隻要一覺得羞窘,脖子根處就會起紅疹子,唐朱玲自然了解自己這個毛病,她趕緊接住楚麟的話,開始談起正事來:“你先來兩天,可查到那幾位先生是花仙廟的花匠師父?”
見唐朱玲把包袱一把甩到自己身上,肉足飯飽的楚麟立刻擺出一張苦臉來:“我小時候讀書,都是把先生請到府上的,最多就是三如陪著伴讀……這種書院……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所以呢?”唐朱玲眨巴眨巴眼,一看就是沒聽懂楚麟的遁詞:“問出什麼沒有?”
“玲兒應該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默念了幾遍暗示之後,楚麟隻好實話實說道:“一個花匠先生都沒問出來。”
“?!”
“玲兒你聽我解釋,這幾日新生入院,整個太學都忙著處理內務,先生們都不上課,我自然一個都見不到的。”
“那還可以問師兄師姐們嘛!”
一提這茬,楚麟的表情就更微妙了,微妙到簡直要讓唐朱玲自責起來。
她看到眼前桌上那十幾個空碟子,又想起其他院生矜持用餐流儀,恍然間明白了什麼。
“是不是……同學們嫌你吃得太多啊?”
楚麟沉痛地閉上雙眼,點了點頭:“還嫌我的化名太不像爺們兒。”
“撲哧!”唐朱玲趕緊捂嘴。
可惜。
晚了。
“你還好意思笑?!”若不是周圍有人,這一聲怕是震動殿宇的怒吼:“我本來胡子就少,沒什麼陽剛模樣,偏你還一定要換名字,你不知道朱玲這名兒多娘炮嗎?!”
“娘炮?”
“哦,老蛟教我的,就是男生女相……你還問?!”
“桌上還有兩盤炸酥肉沒吃完……嗯以他的飯量,應該不是吃飽了,隻是被氣飽了而已,看來這回他是真的受委屈了啊。”想到這,唐朱玲隻得“喔”了一聲避開眼神,低聲勸解道:“玲兒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嘛,你知道麼,但凡臥底,十有八九要用假名,所以臥底最容易出錯的時候,就是忽然聽到自個兒真名的那一刻。有不少臥底都是被這樣試出了底細,最後屍骨無存的呢。玲兒可是想盡了辦法,才想出名字互換這招的。你想想,如果哪天有人忽然在你背後叫一聲‘楚麟’,你就算緊張露出了破綻,也大可以解釋‘我叫楚朱玲,不叫楚麟’。這可比隨便起個假名安全多了呢!”
道理倒是沒錯,可是楚麟的臉色仍然別扭的很:“那幹嘛不讓叫楚天麟?聽著還威風點。你知道麼?我這兩天都換了三次學舍了。這些個斯文敗類平日看著知書達禮,背後諷起人來說話可難聽了。”
唐朱玲對“文”之一道所學有限,為怕她被這些讀書人刁難,楚麟不惜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替她準備了一個“鍾牙花行”的背景,這才令她一入院就備受關懷。楚麟自己卻是白身入院,本身又不擅交際應酬,結果自然是與其他院生相處不來。
這些良苦的用心,楚麟從未對她透露過,而唐朱玲也不可能心細至此。可是見楚麟這兩日“臥底”得如此辛苦,卻讓唐朱玲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境遇,剛“嫁”給楚麟那時,她也是一連串的諸事不順。這麼一想,唐朱玲頓時對眼前這位“後輩”同情起來。
“臥底嘛,都是這樣的。你我又不是身經百戰的細作,想要適應太學院裏院生的身份,總要經曆先一番苦寒,熬過去以後才能有梅花香呀。”
這寬慰聽著就順心了許多,楚麟眼睛已笑了起來,嘴上卻還不認:“哪兒有梅花香?我怎麼聞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