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陵太學校規完整版》——“天字門生亦可旁聽木術課,與花女同室窺學花道。木術課由花仙廟師親授,與真正花女所學別無二般。”
“黃字門院生不得進內院上課?”
中院一處小花亭裏,聽聞消息的楚麟險些沒失了聲。唐朱玲伸手就像去捂他嘴,忽覺得藤簾史老夫子還在那兒瞪眼睛,不覺悻悻收回了柔荑。楚麟一看她眼神也心領神會,豎起根手指壓在了自個兒唇中,對著唐朱玲輕輕扁了一下嘴。
平日裏唐朱玲若是辦砸了事說錯了話,多半會露出這表情,楚麟學這模樣原想逗她一笑,誰知唐朱玲嘴角都沒勾一勾,反倒謹慎地怕人。
“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渾少爺平日裏總攤著臉,還挺會擠眉弄眼的?早上那一臉假笑是笑,現在逗人也是笑,他是不是很會用笑騙人?”她一邊望著楚麟,一邊不自知地梳捋著那條烏黑馬尾辮。
少女捋發的手勢雖然好看,可唐朱玲研究般的目光仍舊看得楚麟發虛,他一如既往地猜不透這個女孩兒的心思,隻得將正事拿出來做擋箭牌,追問起太學的校規來。正好唐朱玲也同樣看不穿他的心思,兩人各自裝著沒有這段小插曲,皆擺出一副認真模樣探討起來。
“花陵太學把院生分成四門,天、地、玄、黃。隻有玄字門之上的院生才能入內院上課。”她複述著從江姬芸處聽來的消息:“黃字門的院生平日上課隻能在客房相候,有些先生抽得空了,才會在下課時來教,有時卻連一個先生都等不到的。”
“難怪你說咱們不容易見到先生,實是黃字門生根本去不到先生教學之處!早上徐長功說,他的筆墨紙硯都需自行掏錢,我原還有些不信,隻想著大家一同上課,筆墨勻著共用便是。卻不想黃字門生是連授課之處都不同的。”
所謂客房自然稱不上教室,隻是中院旁的一處平頂院,裏頭如學舍一般密密麻麻造了幾排房子,大多是空著備用的,少數住著廚子、木匠之類的人,由太學理事官管著,院內師生皆少有逛去那處。楚麟雖也沒去過,也想得出這地方絕不適合讀書授課。想必前往補課的先生多半也會敷衍了事,扔下幾卷未曾批注的書,順手收了黃字門生的買書錢,便算是一節課上完吧?這等“隻飼鳳麟餓死蒼生”的劃分手段,也算是讓楚麟開了眼界。
楚麟清楚眼下也不是指摘誰的時候,花陵太學金字招牌底下有些什麼塵垢他也無暇顧及,他隻抱著一絲希望問道:“這規矩可有什麼漏洞?他這太學內院總不能比皇宮內院吧?還一步不讓進了?”
“我後來又去問了羅師姐一回,內院也不是終年難入。每次開學十日之間,所有院生去年的分門盡皆取消,所有人都能入內院上大課。可一旦開始新的門考,下一年又得分門授課了。”這也稱不上什麼好消息,唐朱玲說到這又垂下頭來:“可史老夫子又把咱們禁課,明日咱們還是隻能和羅師姐他們一同等在客房,進不去內院的。”
這樣下去是根本找不到花仙廟師的。
楚麟沒有將這話說出來,至少在唐朱玲麵前,他不能親口吹滅她的希望。
幸而唐朱玲看不出絲毫失望的模樣,她還能反過來安慰楚麟:“要學詩詞歌賦,相公恐怕早就喝了不少墨水了,要學花道木術,那我更是不惜得來這兒上課的。反正咱們又不少真的院生,咱們可是臥底。不給上課,咱們就用別的法子去調查先生就好了嘛!”
“你倒是老樣子,一點也不知難。不過這裏是太學,可別再說漏嘴叫相公了。”
“我是給你打氣,你反倒取笑於我,那行啊,我就叫你楚師弟……不,幹脆叫你朱玲好了,反正咱倆換了名字,難得這麼叫你……”
這名號楚麟哪受得了,前幾日與徐長功不愉快,說來也是被一聲“朱玲兄”壞了興致,兩人這才鬧僵起來。他連忙搖手求饒,唐朱玲又抓緊時間笑了他一陣,這才重新說起正事來。
“哎?老蛟呢?”自從一起當了臥底,唐朱玲對蛟壬的稱呼也順了楚麟:“你倆下午查到了什麼?”
“老蛟的身手習慣了獨來獨往,那些閉門不出的老學究,由他去查反而更方便一些。我已跟他說了,讓他留意房中有盆栽,身上花熏氣味濃烈的幾位先生。”說到這,楚麟的語氣一沉,有些為難道:“其實如果咱們不趕時間的話,老蛟一個個先生跟蹤過來,總有斬獲的時候。可畢竟紅陽真祖中毒與他無關,我不想將這整件事撒手扔給他。”
“那當然,武功好可不代表腦袋也行。相公……咳咳,楚師弟的機智我是見過的,老蛟嘛,上次他引白蓮賊來與紅陽真祖內訌,結果引了一隊紅陽宗的手下出來,唉……花熏不比胭脂香水那般膚淺,真正的花仙廟師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分辨,我還真擔心他找錯人……喂你笑什麼?”
“沒有,咳咳……我是想到另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楚麟熟練地肅起神情:“就算被禁課,以我的本事,估計考個玄字門,混進內院總是無礙的。隻是眼下還有一樁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