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象日記》——玉全,理學宮主管,學宮長,京城玉家嫡子。可據說有些口音。
直到月掛枝頭,一眾院生的滿腔熱情才有所冷卻。在羅念秋“養精蓄銳”的倡議下,子時之後的加練總算是去掉了。
有江姬芸這位武當貴客在,丙字院裏的五名理事官哪能都睡下,為了保證這夥兒黃字門生不鬧出岔子,那位年老的主管以身作則,忍著瞌睡等在石蓮池附近。這會兒見小崽子們總算散了場,老人家強忍下一個哈欠,連忙招呼身後兩位年輕的理事官前去安排這些人的住宿。
朱學監的命令的確有鬆動和破綻,但是“直至次日午時之前,不許院裏的人出去”這一條,還是板上釘釘的。被陸凡菲帶進來的院生不到二十位,今晚都得宿在丙字院裏頭,明兒午時解禁了才能走。
幸好,丙字院是接待貴客的院落,屋子地方綽綽有餘。可是老主管這邊正安排著房間,陪同在旁的一位年輕理事官這邊出了些岔子。
“我不熟悉此間道路,要我領院生們去屋子……”那人說話時,或是有些自慚形穢的關係,連嗓門都有些沙啞。
老主管一想也對,他就是今天來送茶的兩位理事官之一。
“是頭一回來丙字院吧?怪不得不熟悉,可是你下午怎麼就不多轉轉呢?哎,不過也是,誰能聊到這些書生大半夜還不消停呢,罷了罷了,我親自去,你把此間的碎石子重新鋪平就去睡吧。”
老主管是個好說話的,當下就和另一位副手一塊兒,給院生們帶去了宿處。
留在原地的那位新人開始左右打量著四周,像是在找什麼東西。很快他便看見了蓮池不遠處的那間小廂房,此事眾人皆走得遠了,四周重新安靜了下來,他的腳步踏在碎石地上,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會發出腳步聲,是因為這片地麵並不平整。碎石路雖看著優雅,可一旦踩的人多了便容易坑窪。他從小廂房裏取出個木靶子,開始緩緩推平起地麵來。
鋪石子的工作比想象中難,用力輕了根本推不平多少地方,下手太重的話靶子又會卡進石子層下麵的泥土裏。盡管有老主管事先耳提麵命的手法,可在推了沒多少地方後,年輕理事官手裏的木耙仍舊是越來越重。又推了沒幾下,他連氣息都逐漸粗重,隻得撐住木耙柄休息起來。
“放著我來吧,你一身傷都沒好透呢。”
聽到背後傳來蛟壬熟悉的聲音,年輕的理事官總算鬆了一口氣,他伸手往臉上一抹,扯下一層汗淋淋的人皮假麵,露出了他的廬山真麵目。
“來來來,快坐下!”
見楚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蛟壬趕忙跑過來搭住他的肩,讓他坐在了池邊一塊平整的景石上。
並非楚麟不講禮數,隻是此刻他是胸中乏氣、頭頂少神,除了急促的呼吸之外,實在是抽不出什麼力道來跟蛟壬假客氣一番了。之前從山路上翻跌下去後,他帶著一身擦傷,第二天才得唐朱玲好生包紮了一番;之後為了驗證心中懷疑,又是連續幾天給柳天資抄寫簽文;意外救下了宥辣子後,今兒又是帶了大半天不透氣的人皮假麵。以楚麟這嬌生慣養十多年的身子,這些折磨差不多也到了病倒的邊緣了。
不過,最折騰他身子的,卻還不是這些。
“你這一下午到底打了幾隻老虎啊?”帶著誇張的語氣,蛟壬在一旁直搖頭:“你喘成這樣,要不索性叫江姬芸來吧?她是武當弟子,應該會推宮導氣之類的功夫……要不索性就在小唐麵前現身算了,她身上說不定也有什麼花蜜能給你補補身子。”
“不用。”坐了一會兒,楚麟總算有順了氣:“師兄師姐那邊都是你在跑,我隻是拜訪了一下柳先生和陸先生,說服他們帶頭把人領進來而已。”
“不管大事小事,一哄而上並不難,難的是在前麵打頭陣的那個。”蛟壬誠心佩服道:“說服兩位先生,廢了不少口水吧?”
這話,楚麟就沒法反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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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偷聽白鹿道長的計劃,是楚麟堅持親自參與的。
蛟壬的影術在甲字院附近會失效,那麼說不定在丙字院裏也會失效。聽宥辣子說,白朱二人是舊識,這次白鹿道長前來就是為了替朱學監解決這“陵改之亂”,此番兩人會麵,必會談及花陵太學內幕。這種話極少會談及第二次,楚麟可絕不願錯過這次偷聽的機會。
於是他就這麼接受了宥辣子的化妝,靠著與唐朱玲的偶遇,和宥辣子的傳聲蟲,成功逃過了白鹿道長敏銳的內力感知,聽到了他早就懷疑的內容——所有花陵太學內部黨爭的源頭,都來自朱學監親自建設的學宮,也就是理事官勢力。用黨派來代表的話,那就是“聽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