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陵太學校規新版》——每年奪得頭魁之學子,可派代表,修改校規。
董太師伏法,惡奴犬打散,似妖之物被五鼠所致。不管怎麼想,這出《五鼠鬧東京》也該到了收場之事。
可今日的黃字門生似乎鐵了心地不按常理出牌,五鼠與包公竟仍滯留台上,談論起這些“傀儡”的來路與內情來。唐朱玲對藥人略知一二,蛟壬善於裝腔作勢,錦毛鼠與包拯兩人一搭一唱,倒還真地將“董太師勾結昆山妖人,炮製傀儡練私軍意圖謀反”的故事給圓了回來。
兩人這番馬後炮自然有些冷場,直讓羅念秋等人心急如焚,幸好整個故事破綻不大,原本董太師之罪斂財害民,不過再加上個“謀反”好像也沒什麼不妥。不過隻有台上剩下的五鼠和包公知道,這些詞兒根本就是現編的。
楚麟改編的戲本原本長度適中,已很難從中找出破綻,唐朱玲與蛟壬這段加戲自然有著狗尾續貂之嫌,隻是唐朱玲知道,自己心裏一塊大石仍沒掉幹淨,在心中那股不安沒有消散之前,她隻能選擇死撐在台上,不讓整場戲落幕。
她心裏想的是楚麟的安危。
“渾少爺他跑遠沒有?那個按察使還坐在那兒,應該沒去抓楚麟吧?他是學監大人請來的貴客,隻要咱們這出戲還沒落幕,他就不好失禮地離席。咱們台上落幕越晚,楚麟就能逃得越遠。可他是大官啊!大官若是讓手下的人去抓……唉!別多想了,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吧!這渾少爺,他把那些藥人端了個幹淨,按察使一定恨他入骨。這下恐怕他得逃到京城,找到他爹庇護才能安全了吧……”
懷著心事編出來故事,要說沒有破綻是不可能的,才說了幾句,唐朱玲的台詞就已成了“雞肋”,台下有不少卓識之人幾乎就要看穿了她刻意拖延的意圖。幸好她每次心不在焉地敷衍開口,蛟壬都會在一旁說笑幾句,這才讓台下觀客不至於皺眉。至於陸、江、羅等人,她們光是裝作平淡就已用了全力,也不敢再隨意編造情節。
可惜光靠蛟壬一人終究不夠,這邊唐朱玲一顆芳心越來越亂,楚麟責怪的眼神不時出現在眼前,害得她多次語塞,最後終於張口無言,竟是忽然忘了之後該說什麼。
上下望見她神色茫然,頓時一片鴉雀無聲,皺眉者十有七八。
自始至終神情不變的,或許隻剩下葉思雪一人。自楚麟牽著藥人上台後,她就始終守在唐朱玲身旁不遠。見唐朱玲一時失語,葉思雪指尖一戳,正戳中唐朱玲腰後,激得她登時反應了過來:“唉……”
在一旁等了許久的蛟壬趕緊接住這聲:“白義士何故歎氣?”
唐朱玲不禁緊張起來,那聲歎隻她為不要再繼續發呆而做出的權宜之計,至於之後如何再拖延下去,她心中其實還並沒有想好主意。幸好此刻葉思雪已接口道:“想必五弟隻是感慨,江湖中有俠者與暴徒,朝堂裏也是忠奸俱全吧,既有包大人這般剛正不阿的好官,也有董太師這樣的賊子。”
葉思雪整出戲中對白極少,此刻忽然在寂靜之時開口,如臘梅般寂冷孤傲之聲頓時讓台下精神一振。
“這位演蔣平的師妹何人?”
“倒是不曾見過,想不到黃字門中也有如此人物。”
“江湖朝堂都是正邪皆備,我們書院又何嚐不是呢……”
葉思雪無意救場,倒是讓台下重新憶起了這部戲暗喻的道理,三門院生中有不少都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而那些十德殿的先生們也紛紛點頭起來。若一定要從看客中找出一個麵色不愉的,也隻怕僅剩按察使一個了。葉思雪那句話雖非有心,卻在無意間刺中了他的尾巴。
見方才還有些冷場的氣氛又轉圜了回來,羅念秋趕忙對蛟壬使了個眼色。
這一眼中的催促再明顯不過,蛟壬隻得出言道:“此番本府有驚無險,開封府上下無一傷亡,全賴五位義士仗義相助。江湖多好漢,忠國複護民,這一次是本府受恩了。本府一定稟明皇上,告知陷空島諸義士的大功。”
與方才解釋“何為傀儡”這些編出來的詞兒不同,蛟壬這句是寫在戲本上的台詞。熟悉的台詞一入眾人耳中,羅念秋等人頓時鬆了口氣,既然故事已圓完了,傀儡之事也交代過了,葉思雪也已經畫龍點睛過了,這出戲也總該拖夠了吧?
可惜,她們巴不得快結束的好戲,唐朱玲偏偏還不想結束。
“包大人……眼下咱們還不能掉以輕心吧?大人可曾想過,或許這整場陰謀背後,並不隻有一位董太師?”
她此言一出,蛟壬雙目一張似有所悟;葉思雪雲淡風輕依舊;羅念秋恨不得一把揪住唐朱玲的後領把她拖下去;至於台下則以為此戲後頭竟然還有乾坤,紛紛又伸長了脖子。
不管眾人麵色透喜露憂,唐朱玲從來就不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眼下她雖然深知自己做了個節外生枝、乃至功虧一簣的選擇。但她的心中卻絲毫沒有後悔的意思。
“盡量拖久一點……”她的手緊緊捏著衣擺:“按察使一直沒有動,說明我方才猜的對。再拖一會兒,再拖一會兒他就能更安全!若再說幾句模棱兩可的話,如果能脅迫到按察使,或許就更能令他束手束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