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壽四十七年昌京都刑斷簽》——燕氏若子,尋得力證,判明唐四足傷確非鐵證,駁捕神定論,唐四無罪釋放。
百花鮮藥與藥人製法都是大陳明令禁止之術,它的製法唐朱玲隻在書上見過幾次。能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裏做出解藥,足已令她頗感自豪。
“本姑娘的木術一點都沒有生疏嘛!”
她微笑著皺起鼻子,額頭眉心處沾滿了一顆顆小水珠,這些並不都是跑出來的汗珠。用瓷缶蒸花精時,製藥者需得時刻注目花藥的沸騰之狀,湊得太近之後,那些帶蜜的水汽就容易形成有甜味的珠子,凝結在製藥者臉上。
這會兒,唐朱玲右手攥著解藥,左手食指則不時輕刮額頰,然後再有些孩子氣地把手指伸進嘴裏嚐味道。
當她堪堪趕回花山小徑,看到蛟壬扳著葉思雪肩頭時,險些沒吃驚地咬疼了指頭。
蛟壬和葉思雪的內功都不亞於紅陽,在唐朱玲看見他們時,二人早已察覺到了她的趕回。
“哼!解毒要緊,等會兒再找這女人算賬。”
“唐朱玲既然沒有異樣,也不必多生是非。”
在異曲同工的思緒下,兩人默契地收起了各自的敵意,所以待唐朱玲揉完了眼睛時,蛟壬和葉思雪已是各自站在小路中間,就像兩個彼此認識卻都不肯打招呼的同學。
“難道是我看錯了?”她不禁又用力揉了揉眼睛:“老蛟應該不是在輕薄思雪吧?”
幸好,就在這時,最擅長胡思亂想的楚麟反而出言提醒道:“玲兒,解藥這麼快就做好了?”
“哦!做好了!”唐朱玲這才反應過來:“紅陽真祖呢?”
楚麟指了指方向,帶著她轉過一個山路小彎,眾人看見被森羅劍氣釘在地上的紅陽。
“你們把他點穴了?”見紅陽動憚不得,唐朱玲不禁問道。
“差不多吧。”蛟壬說著瞥了眼葉思雪:“反正它暫時是動不了的,你可以安心。”
四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這堆“半人半鬼”的腐身爛肉,隻見它濕潤糜爛的軀體仍在輕輕蠕動著,更有一種安靜的詭異,比起剛才凶神惡煞的模樣更有幾分滲人。就連葉思雪也遠遠停在十步之外,唐朱玲卻好像渾然不覺,神色如常地握著解藥走近了去。她雙腳繡鞋踩到了一灘黑水之中,堪堪就停步在紅陽真祖麵前。
同樣不肯靠近的楚麟看著她如此大膽,連話音都有些幹顫起來:“玲兒……你這解藥……是外敷還是內服的?”
“哦,藥人皮肉鬆疏,解藥外敷內服都是一樣。”
“那你還是站遠些,像剛才一樣用藥瓶砸它為好。”
“你當我想離它這麼近啊,這解藥配製起來不難,可施藥的時候講究可多了。”唐朱玲無奈地轉身解釋道:“屍身被炮製成藥人,是因為百花鮮藥滲透了屍身尚未腐壞的四肢百骸。想要讓藥人複原,也必須將解藥均勻分散到人體各處。撒藥時需精工細活,每寸肌膚上撒落的解藥,一滴多不得、一滴也少不得。”
聽了她的解釋,蛟壬不住問道:“我早就想問了,既然藥人是屍體做的,你這解藥撒下去,不是就把它身上死而複生的藥力給解開了嗎?那這紅陽真祖豈不是就要變回一具屍體?那你如此費心救它有什麼意義?”
“以死之人確實不可能救活。”唐朱玲倒也不隱瞞:“不過書上說過,被解開的百花鮮藥還是會留有些許藥性,能令恢複的藥人存活一些時間……我想問問紅陽真祖,這串項鏈的來曆。”
順著唐朱玲的手指,三人皆看到了紅陽真祖脖子——或者說像脖子的那塊地方——上頭的飾品。
銀環、人骨。
俗話說金陽銀陰,而人骨更是令人毛骨悚然之物。同聚陰氣的兩物所拚成的一個項環,平時就是想要忽視都不能,隻是紅陽真祖化作藥人後,身上無一寸不駭人,現在這串骷髏項環與它的臉比起來反倒順眼了許多。
楚麟不禁問:“這是?”
“這是當年在洳陵、昌京兩地間犯下多宗命案的凶徒之物,此物是關係我老爹清白的鐵證。我一定要問清楚,紅陽真祖究竟是從何處得來這‘三麵骷髏環’的。”
聽完回答,楚麟隻是默然以對,就連目光也低垂了下去:“原來她如此賣力,並非為了救一個少年的性命,隻是為了撬開他的嘴巴。也是……他是個白蓮賊,還是個宗主,本就……該死的……”
楚麟沉默得近乎突然,就連蛟壬與葉思雪都側目了過去,反倒是唐朱玲並未留意,她轉過頭對蛟壬道:“老蛟,需得拜托你一樁事。書上說,要解百花鮮藥,光把解藥撒得均勻還不行。藥人的身子大多已壞,血氣循環不再,吸收到內裏的藥性或會積留在一處。你能否幫他打通渾身筋脈,讓藥力更快行遍全身?武功的事我不懂,但若有內力輔助,他能堅持的時間一定能更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