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貴族遠去(1 / 3)

不管在哪一個年代,每提到她,小說中的百轉千回瞬間就活色生香。她就是張愛玲,祖上的榮耀猶如一張常年高懸的牌匾,榮光已隨歲月隱退。而她,就出生在這樣的榮耀和顯貴裏,骨子裏流淌著李鴻章、張佩綸的高貴血液,卻成長於陽光後麵的灰暗裏。

1.顯赫的家世

1921年的上海,在一幢別致清雅的洋房裏,傳出了一陣微弱的嬰兒啼哭聲。誰也不曾預想,就是這個看起來並不特殊,聽起來聲音也細小的女嬰,20年後,會在十裏洋場的上海騰空而起,成為文壇上的一代驕女,名噪一時,譽頌八方,成就了一段文壇傳奇。

張愛玲,這個貴族的後裔,一個文弱的女孩兒,從來到世上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她的傳奇生涯和魔幻文采。關於她的故事和她寫的故事,幾乎從她降生的那天就開始了。

也許開始得更早些。

關於她的家庭,在張愛玲走紅的時候,曾引起過一些人的議論。無論如何,曾經顯赫的家族不會代表她的後裔們的價值,但她沉重的身影是不能不影響到被她的影子遮蔭過的後人的。

歲月如流,人生如戲。個人在曆史中如同微塵一粒,然而一脈相承,繁衍不息,他又是生命長鏈中的一環,方生之時就已經有了他的從前——他的家譜讓他的生命同遙遠的過去相連。每個人的生命都隱含著一本厚厚的家譜,隻是當我們翻看張愛玲的家譜時,也許會更多地看到曆史。

張愛玲的祖父張佩綸是清朝末年的大名士。張佩綸(1848—1903),字幼樵,22歲即舉同治辛未科進士,授編修,光緒元年(1875)朝廷大考,考得一等第一名,授翰林院侍講,又晉升為日講起居注官,伴隨光緒皇帝左右。

少年金榜題名,青雲直上,這是張家從未有過的榮耀。這位張大才子在京做官,年少氣盛,負一世之譽,抱有壯誌雄心,與李鴻藻、張之洞、陳寶箴等京官名流正是書生意氣,揮斥方遒,對曾國藩、李鴻章的定國大計頗為不滿,慷慨激昂批評時政,漸成清流派的主力。

張佩綸為官清廉,雖然做著翰林院侍講,仍是稀粥白飯,對那些輕裘肥馬、錦衣玉食、華屋高堂、擁姬挾妾的達官貴人,不管是朝中清貴,還是封疆大吏,隻要一有劣跡落在他手,一本參奏就直遞皇爺,筆下來得快,語言又犀利,條分縷析,聳人聽聞,頗得皇帝“嘉許”。

因此,他愈發敢言,一個接著一個參奏,參了撫督參藩司, 劾罷六部劾九卿,半年時間,不知多少個紅翎頂戴被他這一枝利筆拔掉,弄得朝野人士沒有一個不怕他的。連後來作了他嶽父的李鴻章也差一點被動。

張佩綸是清流派的中堅。他滿腹經綸,評議朝政,對外交力主抵抗。當時法國入侵越南,把攻占越南作為入侵我南疆的基地,張佩綸連向光緒皇帝上數十次奏疏,獻抗法策略,不僅贏得滿朝讚譽,更博得光緒皇帝的賞識。

1884 年被欽差福建辦海防事宜。他躊躇滿誌,要在這裏一展自己的雄才,可是書生大言,紙上談兵,碰到實際卻一籌莫展。一夜之間,被法軍統領孤拔打個大敗,身為主帥的張佩綸臨陣脫逃,被朝廷革職充軍,流放東北,聲名掃地。行到塞外時他有一首寫得很好的詩《居庸》,說:

落日黃沙古堠台,清時詞客幾人來? 八陘列戍風雨闊,重驛通商鎖鑰開。 暮禽曉獸吹旅夢,長槍大戟論邊才。 從今咫尺天都遠,疲馬當關首屢回。

幾年以後的光緒十四年(1888 )他刑滿回來,已四十出頭,不再是當年風流自命的倜儻才子,而是“塵滿麵鬢如霜”的落魄謫宦,漂淪京師,且正是夫人已逝新賦悼亡的時候。

然而,一個好運正等待著他,當年清流人物的對頭——李鴻章居然不計前嫌,招致幕下,成為“中堂大人”的西席,還把幼女李菊耦慨然許配了他,張佩綸從“西席”一 變而成為中堂大人的“東床”。曾樸的《孽海花》第十四回說:

有一天,威毅伯(即李鴻章)有點感冒,忽然要請侖樵(即張佩綸)進去商量一件公事。 侖樵見召,就一徑到上房而來,剛一腳跨進房門,忽覺眼前一亮,心頭一跳,卻見威毅伯床前立著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小姑娘,眉長而略彎,目秀而不媚,鼻懸玉準,齒列貝編。

侖樵來不及縮腳,早被威毅伯望見,喊道:“賢弟進來,不妨事,這是小女呀——你來見見莊世兄。” 那小姑娘紅了臉,羞答答的一笑,向侖樵福了福,就轉身如飛地跳進裏間裏去了。

侖樵還禮不迭。威毅伯笑道:“這癡妮子,被老夫慣壞了,真纏磨死人!”侖樵就坐在床邊,一麵和威毅伯談公事,瞥目見桌上一本錦麵的書,上寫著《綠窗繡草》,下麵題著“祖玄女史弄筆”。

侖樵趁威毅伯一個眼不見,輕輕拖了過來,翻了幾張,見字跡雋秀,詩意清新,知道是小姑娘的手筆,心裏羨慕不已。忽見二首七律,題是《基隆》。

詩是這樣寫的:

基隆南望淚潸潸,聞道元戎匹馬還。一戰豈容輕大計,四邊從此失天關。焚車我自寬房琯,乘障誰教使狄山。宵旰甘泉猶望捷,群公何以慰龍顏?痛哭陳詞動聖明,長孺長揖傲公卿。論材宰相籠中物,殺賊書生紙上兵。宣室不妨留賈席,越台何事請終纓!豸冠寂寞犀渠盡,功罪千秋付史評。

這兩首詩是針對張佩綸而言的,既有責備他書生氣的一麵,又回護他,說他雖然疆場敗北,又是不可多得之才。

當下侖樵看完了,不覺兩股熱淚,骨碌碌落了下來。威毅伯在床上看見了,就笑道:“這 是小女塗鴉之作,賢弟休要見笑!”侖樵直立起來正色道:“女公子天授奇才,須眉愧色,金 樓夫人,采薇女史不足道也!”

威毅伯笑道:“隻是小女兒有點子小聰明,就要高著眼孔。這結親一事,老夫倒著實為難,托賢弟替老夫留意留意。”侖樵道:“相女配夫,真是天下第一件難事!何況女公子這樣的才貌呢!門生倒要請教老師,要如何格式,才肯給呢?”

威毅伯哈哈笑道:“隻要和賢弟一樣,老夫就心滿意足。”張佩綸怔了怔,立刻悟出李鴻章的意思,回去之後托人求婚,李鴻章竟滿口答應這門婚事,一個老才子,一個俏佳人,結合成一個家。

後來,就有了張愛玲的父親張廷重(誌沂),也就有了後來文壇上大紅大紫炫人眼目的張愛玲了。1900年張佩綸協助李鴻章與八國聯軍各代表談判,因在對俄態度上與李鴻章意見不合,遂回南京,稱病不出。與少夫人吟詩對句,過著悠遊林下的生活,惹得一幫文人名士的極度豔羨。

張愛玲的父親張誌沂就出生在南京的這所富麗堂皇的張侯府內,並在這裏迎娶了張愛玲的生母黃逸梵。李菊耦在世時便為她的兒子張誌沂定下了這門親事。

1916年,兩人結婚時都是20歲,新娘黃逸梵非常漂亮。然而,這個婚姻是悲劇的。張愛玲說:“我母親還有時候講她自己家從前的事,但是她憎恨我們家。當初說媒的時候都是為了門第葬送了她一生。”

黃逸梵亦是門庭顯赫,祖父黃翼升是清末長江七省水師提督,通常稱軍門黃翼升。在李鴻章淮軍初建、開赴上海時,黃翼升所統帶的五千水師也歸李鴻章節製,是他的副手。

同治四年(1865年),李鴻章奉命鎮壓太平軍,在對東太平的戰鬥中,黃翼升的水師駐守運河一線,阻攔了東太平的向西突圍,又為清政府立下了功勞,功封男爵爵位。

黃家在南京也留下了房產,在莫愁路上的朱狀元巷14號,現在被稱為軍門提督府,明代本是朱狀元府的一部分,黃翼升到南京任職後,曾將西側廳改建為生祠,以炫耀其戰功。皇帝命人查辦此事時,李鴻章曾為其庇護。

1894年,黃翼升去世,享年76歲。他隻有一個兒子黃宗炎(另二子早夭),早年中舉,黃翼升為他捐了道台,承襲爵位後,便赴廣西出任鹽道。這位將門之子,婚後一直未有子嗣,赴任前,家中便從長沙家鄉買了一個農村女子給他做妾,有身孕後,將其留在南京。

黃宗炎去廣西赴任,不到一年便染瘴氣而亡故,僅活了30歲。黃宗炎死後,全家人都關注著姨太太的臨產,1896年生下了一女一男的雙胞胎。女孩子便是張愛玲的母親黃素瑩又名黃逸梵,男孩就是張愛玲的舅舅黃定柱。

張愛玲父親這輩人中,最輝煌的是她的“三大爺”張人駿(父親張誌沂的堂兄)。張人駿是清朝最後一任兩江總督,總督府就在南京。如今南京長江路總統府內的孫中山臨時大總統辦公樓,就是張人駿任兩江總督時所建,1910年建成。

張愛玲的父親張誌沂很有才華,靠父輩的餘蔭過著豪華奢侈的生活,但沒什麼遠大誌向,並沾染了富貴之家少爺的所有毛病,是個典型的公子哥兒。

張愛玲的母親黃逸梵是一個了不起的女子。她雖然出身豪門,但由於是小妾所生,父母又早逝,因此童年並不幸福。她纏過腳,又深受五四新潮的影響,20世紀20年代出國留洋,學過油畫,跟徐悲鴻、蔣碧微等都熟識,沐浴歐風美雨後,她已經完全是一個新派的女性了。

作為張誌沂的妻子,接受了新思想的她自然無法容忍丈夫吸食鴉片、嫖妓、娶姨太太,更看不慣他無所作為,最終兩人的婚姻破裂,黃逸梵本人孤苦地死在異國他鄉。

婚姻解體後,張愛玲的父親就更自由了,把一個妓院裏的“老八”接進家門。後來,他經孫用時的介紹,再娶了孫用時的妹妹孫用蕃。

張愛玲的這位後母也是大家閨秀,是光緒帝師孫詒經的孫女,其父孫寶琦,曾兩度出任北洋軍閥時期的國務總理。孫寶琦治國治家均清廉嚴正,子女個個品行端莊,使得京城內的豪門大戶爭相與孫家攀親,竟有“孫家的女兒大家搶”之說。

孫用蕃是孫寶琦的第七個女兒,是在張家沒落時嫁到張家的,並與張愛玲的父親白頭到老,相攜以終。但張愛玲與孫用蕃的矛盾很深,她還曾打過這個後母一記耳光。

家族的日趨衰敗,家庭的不幸,父母的離異,自然給女兒張愛玲留下了抹不去的陰影,以後曾多次體現在她的作品裏,對她的創作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劉繼興認為,在張愛玲小時候的成長環境中,既流淌著濃濃的中國傳統的血液,也吹拂著新鮮的來自西洋的風。傳統和現代、守舊和改革、舊式與新式,正是在這種矛盾的共生與交織中,造就了張愛玲日後驚豔的文字與綺麗的文學風格。

2.少年張愛玲

小時候的張愛玲,便是一個奇特的孩子。她的才華甚或是生之俱有,如天地之生靈般通悟於諸事諸人。正如她後來所說:“我生來是一個寫小說的人。”

從愛玲的童年開始,上帝也仿佛要成全一個在二十年以後才出世的才女,無論從家事,從身世,都在張愛玲的周圍,釀就了一個作家成長的環境。

張愛玲小名叫張瑛。周歲生日那天,張家的男女老幼,主仆妻妾皆圍住這個在相貌上並不特別的清麗女孩。她是長女,必得隆重待遇。她要按照慣例在一張漆盤裏選東西,以卜今後的前途,這是所有大家族望子孫成龍的最早期盼。

小愛玲出乎一切眾人所望,諸個兆示前程無量的什物她都滑手而過,獨獨拎起一個黃燦燦的小金鎊。似乎這位尚在繈褓裏的女嬰就已認定,這是她將來生活的根本。

張愛玲生在上海,兩歲的時候隨家遷居北方,第一個家在天津。小時候的張愛玲,因是大家族中的第一個孩子,自然很嬌貴。人們順從她的脾氣,使她有了一些怪脾氣。雖不見得多麼淘氣,但那種典型的被寵壞了的脾氣也時常發作,常常用手抓抱她的女傭。

她在天津的家是一個舊宅,空曠而溫暖,有一種“春日遲遲”之感。這是她祖父續娶了李鴻章的小姐時在天津立的宅院,古典式朱門高牆圍著的雕梁畫棟的亭台樓閣,住宅樓內正房、偏房數十間,各種漆紅的名貴家具。宅裏的氣氛也像這個張氏家族雖已衰敗,但架子仍是搭得十足。這裏充滿了陳宅舊具,又文墨齊全,間或也有一些西洋的玩物與書本。

因張愛玲的母親喜愛西洋文化,愛弄風吟月的父親也常有風雅。如書架上就有一本蕭伯納的戲書《心碎的屋》,她的父親還在扉頁上用英文留下他的題識:“天津,華北。一九二六。三十二號路六十一號。提摩太·C·張。”

她依稀記得在這暖融融的臥室內,每天早上女傭把她抱到銅床上去,爬在方格子的青錦被上,被傭人逗著玩,跟著女傭一句一句不知所雲地背著唐詩。下午,爬在床邊女傭教她認字,每天認識兩個字後,可以吃到兩塊綠豆糕。 院裏有個秋千架,一個高個子的丫環,額上有個疤——被喚作“疤丫丫”——和她在院裏玩。

疤丫丫蕩秋千蕩到最高處,忽地翻了過去,很好玩。後院裏養著雞,夏天中午,小煐身上穿著白底小紅桃短紗衫,下身穿著大紅褲子,坐在小板凳上,喝完滿滿一小碗淡綠色、澀而微甜的“六一散”,一邊翻看一邊念著謎語兒歌:

小小狗,走一步,咬一口。

謎底是剪刀。還有一首描寫最理想的半村半郭的隱居生活,後來隻記得 一句“桃枝桃葉作偏房”,似乎已不大像兒童的口吻了。

天井下的一角架著個青石砧,有個稍通文墨、胸懷大誌的男用人,常用毛筆蘸了水在那上麵練習大字,這個男人瘦小清秀,常常講《三國演義》故事給煐子聽,煐子很喜歡他,替他取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名字叫“毛物”。

“毛物”的一家很可愛,兩個弟弟就叫“二毛物”、“三毛物”,“毛物”的妻子就成“毛物新娘子”,簡稱“毛娘”。“毛娘”生著紅撲撲的鵝蛋臉,水汪汪的眼睛,一肚子“孟麗君女扮男妝中狀元”故事,引逗煐子的好奇心。後來那個疤丫丫就嫁給了“三毛物”。

煐子有個比她小一歲的弟弟,名喚子靜,乳名小魁,清秀得像母親,那樣小巧的嘴巴,大眼睛與長睫毛,皮膚雪白,長得真是很美,這麼小巧清秀的五官生在男孩身上真是糟蹋了,要是生在姐姐臉上該有多好,可惜,張煐不像母親。

長輩們逗小弟弟:“你把眼睫毛借我好不好,明天就還你。”然而他總是一口回絕了。有一次,別人談起一個女人真漂亮,弟弟在旁邊天真地問:“有我好看麼?”別人都笑他的虛榮心。

男孩是寶,女孩是草,何況子靜還是這麼漂亮的小公子,自然是家裏最受寵愛的寶貝了。不過縱使弟弟奪了她的寵,由她父母那裏表現出來的偏愛想必也並非她一眼就能看出來,男尊女卑意識最重,最讓她受氣也最讓她不能忍受的倒是底下的傭人。

領她弟弟的女傭喚做張幹,伶俐要強,處處占先,領她的女傭因為帶的是女孩,自覺心虛,凡事都讓著張幹,張愛玲不服,常與張幹爭起來,張幹常常就要說:“你這個脾氣隻好住獨家村!希望你將來嫁得遠遠的——弟弟也不要你回來!”

因為這個家將來是她弟弟的。張愛玲常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後來半真半假地稱:“張幹使我很早地想到男女平等的問題。”張幹也使我們聯想到張愛玲小說中一些處處揣摸主人心事、狐假虎威看其眼色行事,又滿腦子可笑舊意識的傭人形象,比如《多少恨》中夏家的女仆。

從傭人那兒受的氣使張愛玲發願要“銳意圖強”,務必要勝過弟弟。但是除了不能變成男孩子以外,要勝過弟弟也太容易了。

她弟弟身體沒她好,沒她聰明,沒她會說話,讀書也沒她強,張愛玲說她“能夠想象他心理上感受的壓迫”。 姐姐比他身體好,比他會說話,比他聰明。他有時嫉妒姐姐的畫,趁沒人的時候拿來撕掉或塗了兩道黑杠,算作報複。

家中並無別的小孩,弟弟也常是她的玩伴,一同玩的時候,總是她出主意,她的主意經常來自傭人給她說的故事,或是看《隋唐》一類小說得來的印象。

她喜歡將兩人設想成金家莊上兩員“能征慣戰的驍將”,一個使劍,一個使錘,還有許許多多虛擬的夥伴,趁著月色翻過山頭去攻打蠻人。

這種時候她是喜歡弟弟的,喜歡他的秀美可愛,常忍不住要在他腮上吻一下,把他當個小玩意。也許她認真地感到憤憤不平的時候並不多。

多年以後,張愛玲在她的文章裏還回憶小時候與弟弟在一起的遊戲:一同玩的時候,總是我出主意。我們是“金家莊”上能征慣戰的驍將,我叫月紅,他叫杏紅,我使一口寶劍,他使兩隻銅錘,還有許許多多虛擬的夥伴。

開幕的時候永遠是黃昏,金大媽在公眾的廚房裏咚咚切菜,大家飽餐戰飯,趁著月色翻過山頭去攻打蠻人。路上偶爾殺兩頭老虎,劫得老虎蛋,那是巴鬥大的錦毛毯,剖開來像白煮雞蛋,可是蛋黃是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