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澈與沈文君趕至商行時,各東家早已到齊,前三甲也已標榜畫屏。
楊鬆以一萬七千兩領銜榜首,其次為王寧的一萬二千兩,陳仁才位居第三有一萬一千兩。
第四名至第三十六名,售額皆不下於三千兩。
老丈人沉著臉色,叫兒女遲遲不來,坐於席間一言不發。
“沈家的少東家何在?馬上便要過了七日之約,若再不出銀簿公示,全當作棄權了。”賬房先生高聲呼喚。
“來了,來了。”宋澈拉著沈文君,舞著手中銀簿,大步穿過人群。
“哦?我還以為你們分文未進,不好意思露麵呢。”陳仁才出聲嘲笑。
宋澈卻正眼不看,徑直走向賬房先生,將銀簿遞上:“先生看仔細了。”
賬房先生本是漫不經心,可翻開簿子,僅瞥一眼,驚得幾乎麵貼了上去,他又來回核對了三遍,才不敢相信地望向宋澈:
“四萬零五百兩!”
滿堂先是鴉雀無聲,再是一陣唏噓,最後議論嘈雜。
“四萬餘兩!”
“八成是作弊了吧?一角酒不過幾十文,賣出萬兩銀,不得幾十萬角酒?七日之期,怎可得到?”
陳仁才質疑聲最大。
宋澈高聲道:“揚州各酒肆、酒坊老板的落款、留名、手印、公章,皆在銀簿上,諸位若是不信,可差人去調查。”
“簿上的公章的確出自各酒坊公章,這……”賬房先生眼神瞥向楊萬福。
楊家父子,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可大庭廣眾,公章在薄,豈能有假?
楊萬福點了點頭。
賬房先生取一竹簡,寫下沈家宋澈的姓名與售額,摘去第三名,擠兌二三名,掛在了榜首位置。
第四名的陳仁才咬得牙齒咯咯作響。
第二名的楊鬆也一臉陰沉。
“沈兄,你這位女婿好生了得,一人之財可抵十人啊!”多數大東家讚不絕口。
老丈人頓時紅光滿麵,挺起胸脯,擺手說道:“我家賢婿,日進鬥金實屬平常,不足為奇,嗬嗬嗬……”
“不知宋少東家,是用何種手段,竟能在短短七日之內,將酒水賣出如此巨款?”有人問道。
宋澈抱拳作揖,含笑道:“其實不難,本次選商既以‘食’為題,那必定得是,入口讓人眼前一亮之品,晚輩不才,昔日在外遊曆時,偶從一農家習得一釀酒秘方,用此秘方釀出來的酒水,香醇濃鬱,甘烈回味;再加之,如今世道,不論三餐還是宴席,皆是無酒不歡,一款好酒騰空出世,自然而然,引人垂涎。”
“好!”
楊萬福高聲大讚,“創新本就不易,在酒水上加以創新更是難得可貴,宋賢侄今日拔得頭籌乃實至名歸!”
楊萬福當眾表彰了前三甲,並以銀簿上的數額為所有少東家兌成“飛錢”。
飛錢類似於銀票,楊氏分號遍布江南,憑飛錢票據可到就近錢莊直取,如此便不用馱著幾千斤的銀子到處跑了。
選商結束,揚州商會也落下帷幕,為表示感謝,楊家特意邀請眾賓於今夜遊船唱晚,共赴華宴。
通過老丈人得知,本次揚州商會,最重要的就兩件事:
第一,倭寇。
第二,捐錢。
揚州所在的淮南,蘇杭所在的兩浙,都是沿海大路,倭寇入侵日益嚴重,導致流民徒然增多。
商者取之於民當用之於民,本次選商所賺取的銀兩,要抽三成交給揚州商會,由楊家統分配救濟。
宋澈本次選商,賺取的四萬兩,便要拿一萬多捐出,再加之扣稅,歸還底錢,七日來的人工費,材料費,成本費……
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兒。
好像兜兜轉轉到最後,銀子又流入楊家腰包了。
……
回到客棧後。
宋澈用紙筆將製作蒸餾酒方法書寫成冊。
沈文君紅袖添香,一旁悉心為夫磨墨,不時輕語:
“我覺得賣酒比賣布利潤高多了呢。”
宋澈笑著搖了搖頭。
蒸餾是一門很普遍的技藝,很快便會被人所掌握,到那時各大酒坊都將學會蒸餾提純。
本次選商大會的酒,是利用他人酒糟所加工,真正的釀造技藝遠遠不及那些老字號。
沒有匠心的產品,隻能賺快錢,不能持久。
“噠噠噠。”
敲門聲。
“妹妹,妹夫,可是在午休小憩呀?”沈方門外輕聲問候。
沈文君暗自翻了個白眼,低聲說道:“這傻堂哥,準是來撈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