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章 我們都是被造物主丟棄的蚌殼(1 / 1)

☞它被命運強塞了一顆石頭,默默用血肉粉飾許久。終於在感覺不到疼的時候,被撕裂了殼與肉。

—— 一隻蚌

☞那天我們去吃飯的路上,遇見了一輛運鈔車。

我問丹姐“如果它把我給撞了,會賠我更多錢嗎?”

丹姐說“可能吧!”

“那我就把錢留給你……”

“呸呸呸……人沒了我要錢有啥用!”

☞還好冷風吹著,要不然哭的樣子多難看。

☞我一直覺得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人不會苦一輩子的。可我含在喉嚨裏的苦難終有一天成了癌,而它來不及完全占據我的身體,我就已經死去。那與我同歸於盡的慘烈,可是它追求的榮光?又究竟是誰占了好處。

☞母親曾十分遺憾地告訴了我二姑患乳腺癌的不幸,而大約兩個月之後大姨去世,幾天後我才從別處窺探到了這個消息。或許她覺得大姨的去世會給我帶來更大的痛苦吧,以至於時至今日她也沒向我透露。隻是在大姨去世之後的那幾天說家裏有些變故,而之前這麼說便是某個冬天她在鐵軌那裏摔斷了右胳膊。

☞母親說二姑割去了雙乳,而爺爺奶奶卻毫不知情,說是怕他們年紀大了承受不住,所有人都瞞著他們。我想他們並非真得不知,而是怕大家知道了他們知道而憂慮。在我看來,二姑一家的脾性是和我父親最相似的,也是我最羨慕的,我不知道二姑經曆了什麼,難道我一直以為的幸福背後摻了假?

☞我記得,如果哪天父親突然拿著幾個桃子或者其他水果回來,那定是在路上遇見的二姑塞給他的。我望著剛長出頭發的二姑,笑容背後深藏著脆弱和隱忍。二姑個子很高,比二姑夫還高出一些來。而從小做慣了農活的她從不矯情,我想世人中有這樣兩種,一種人淋了雨就想為別人撐傘;另一種人淋了雨就想別人上刀山下火海。二姑對我而言就是前者,可為何好人要承受接踵而至的苦難。

☞可是我回不去,如今的我沒有辦法披著一身榮光歸家。如果遠走的人不能衣錦還鄉,那還鄉的意義又何在?如果我如今的境地隻能讓父母臉麵全失,那不回家就是我力所能及的孝順。

☞大學期間,每年寒暑假回家總會被母親從頭嫌棄到尾。即使我能做的都做了,即使我所有的出發點都是改善大家的生活,可我仍是不受待見的那個。

☞我記得網購剛興起不久,也學著大家去辦了網銀。而我第一次往家裏買快遞,母親騎著電動車找了好久才找對快遞點,最後帶著滿腔怒火推著沒電了的電動車回來。那一大箱肉鬆餅被踹下去,我心虛地將它拉進屋裏,捧著兩個肉鬆餅做著無謂的的討好。

“不吃,以後再也別往家裏買快遞了!”

☞我沒有反駁,那個時候我每個月六七百的生活費能攢下一半兒來。除了每天十塊左右的飯錢,我很少買衣服和水果。曾經滿街跑著發傳單,在餐廳裏做服務員……我隻不過是覺得肉鬆餅好吃,就想要給他們也吃過癮,那真的是我錯了嗎?可這些話,在母親發火的那一刻,便沒有了公諸於世的必要。

從那次以後,我再也沒有往家裏寄過東西。既然家裏取快遞不方便,我就拉著滿行李箱的夠用半年的日用品和一些吃的東西回去。後來快遞點開到了很多地方,各個快遞點都離我家不遠。我以為我終於不用拖著笨重的行李箱往家拉東西了,卻發現弟弟買來的快遞母親會追著問到哪了,到了馬上就去拿回來。於我而言,我需要繼續討好,或者自取。

“人家一個月出去掙幾千塊錢,你呢!”

☞我也想過和別人一起去做短期工,可每次總是感慨著逝去的光陰,過分在意陪伴的重要性,而陷入自我感動的誤區。後來,終於隨其所願遠走他鄉,迎麵而來的卻是一種我又錯了的假象,好像是我沒心沒肺地推開了愛我的那麼多人。

“啥時候回來?”

“快回家吧,我們不指望你掙錢。”

“我現在覺得一家人在一起才是不可多得的幸福,回來吧……”

……

☞這些話著實讓人覺得諷刺,那曾經觸手可得的溫暖被徹底冰封,變成了由內而外的冷,如今卻不疼不癢地想要找回曾經的滿腔熱情。世人隻聽其一麵之詞,知我是如何不孝,卻不知內情。母親是一個很有天賦的戲者,我想我不在的時候她也會為我編排好體麵的人生。

☞我早已不對親情和愛情抱有任何希望……

☞而丹姐於我而言,她就像深陷淤泥裏的一朵花,卻用力托舉我向陽而生。如果沒有她,沒有她給我留得一處容身之地,我活不了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