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不帶侍女,這樣急匆匆地來。”
沈照如嗬寶珠般抱著裴霈疾走在行廊中,波光粼粼穿透鋪設的花窗,斑駁地落在臉上,讓裴霈生出一種暈眩的失真感。
而此刻,她原本不太喜歡的梔子香氣柔軟而溫暖地包裹著她,一顆心落到實處,她閉上眼,沒說話。
方才電光火石間,沈照近乎神兵天降般出現,他身上還沾著潮氣的青苔,應當是扒著船舷翻窗而來,裴霈不太想問理由,她有種過分敏銳的直覺。
倘若問出口,或許會得到她承受不起的答案。
“……太子方才看見你了。”
裴霈長長歎息,沈照的腳步因此一頓,折斷的臂膀不可避免搖晃,疼痛感促使她吐出痛苦的嚶嚀,此刻她覺得好生奇怪。
方才那樣境地,她能不出一聲,此刻卻為何如此難受苦楚?
沈照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將她抱得再穩當些:“本想問你是不是在掛念我,你如今這樣,我便權當你如此想吧,太子終究還是太子,奈何不得我,霍家此刻恐怕回不得,裴家別院就在附近,我送你過去如何?”
他又怕她擔心似的,語調更軟:“裴家立身清正,不會害著你。”
裴霈側開臉,臉頰埋進沈照懷裏,含糊呢喃了一句,沈照聽不清,下意識問道:“你說什麼?”
裴霈又搖搖頭,抬起臉來,嗓音沙啞,臉龐淚痕猶存:“不去裴家,送我去藺世子那裏,今日我會撞見太子,是郡主娘娘的安排。”
她眨了眨眼。
淚珠明晃晃地順著她過分消瘦的臉頰滴落,蒼白、脆弱,偏偏又有一張好生美麗的臉。
沈照覺得自己的心好像都被這滴眼淚牽扯著皺成一團,他其實看見了,看見她被帶進屋子裏再出來,但他不敢去深思,也不願去深思。
那畢竟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裴霈看著他,眼神清清澈澈,不夠紅潤甚至隱約透出憔悴的唇開合:“……世子爺,其實知道是郡主娘娘做的,對嗎?”
“你不願意去裴家,是因為這件事?”
裴霈不說話了。
裴家何等清正端方的人家她怎會不知,但立身不正的是她,東倒西歪的野蔓怎能與亭亭而立的芙蕖同處?
她側開臉:“不是,沒有這回事,世子爺同郡主娘娘那樣要好許多年,您能來救小女,壞了郡主娘娘的好事,於小女而言已然是天大的福分。”
“隻是您想必是不能為我討回公道的,小女雖然人微卑賤,也知愛重己身。”
這輕飄飄的話落在沈照耳朵裏卻好似洪鍾大呂般,撞得他心底發疼,眼眶發酸,他知懷中人此言此語並非責備,但他想要辯解。
可事已至此,又如何辯解呢,沈照搜腸刮肚,竟尋不出絲毫能解釋的言語來,他便不可控製地生出頹然,隻又將她抱穩妥些。
兩個人沒再說話,直到沈照停步。
“您可以走了,小女不會再給您添麻煩。”
裴霈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沈照放下自己,但沈照不為所動,而是抬腿踢響房門。裴霈被他這動作嚇得瑟縮一下:這人怎麼能這麼不講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