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霈卻沒能見著霍老夫人。
房嬤嬤遞給絳雲一盒點心,笑道:“這時節氣候轉冷,老太太又犯了舊疾,若是平日裏,為著姑娘一片孝心,老太太定是要見您,隻如今您還有要緊事,不好過了病氣。”
裴霈聞言先垂下淚來,帕子捂著麵孔轉頭過去,露出水碧色頸子下點點猩紅臘梅:“原是我不好,偏領著這勞什子的差事,先時才同瓊姐兒鬧了性子,如今又不能侍疾盡孝,可知我這差事領得不好,惹得闔家都不痛快!”
“罷罷罷,我隻管拚著前程性命不要,尋郡主娘娘請辭!”
房嬤嬤連忙拽住她衣袖,好言好語勸慰,隻說霍瓊小孩子心性,姊妹最是要好,又講霍老太太不過是些微舊疾,明日請安便可見人。
裴霈這才收起啜泣,用帕子按著眼角道了聲罪,領著幾個丫鬟自個兒慢慢悠悠回碧紗櫥去。
房嬤嬤眼見著那條細柳似的身影轉進屋子裏,便轉過身去打起簾櫳進屋,霍老太太眯著眼睛歪在暖炕上,一個冬青色窄褃比甲的丫鬟正拿著美人捶輕輕捶腿。
“霈姐兒如何?”
“不大好,哭得眼圈都紅了,想必是受狠了委屈……”
房嬤嬤話無下文,霍老太太便睜開眼,揮退伺候的幾個丫鬟:“委屈?不給她些委屈受,隻怕從淮南王府回來,她眼裏就沒了我這個外祖母。”
霍老太太直起身子,冷笑不已,手指戳著桌麵篤篤作響:“她好大的架子,當著那麼多的人的麵,拒了長輩好意,說出去還以為她才是霍家當家做主的姑娘。”
房嬤嬤剖開一瓣果肉,用銀簽子細細剔去經絡伺候著霍老太太吃了,方笑道:“今日瓊姑娘發狠收拾過,想必不敢再輕狂,老奴看著,表姑娘頸子上淋漓出了血,雖不嚴重,倒很有當年芸姑娘我見猶憐的風采,倒不愧是母女。”
霍老太太沉思,忽而又冷笑:“是了,她母女兩個都生得好,才能一個逃去裴家,一個又攀上王府,怕都是玲瓏心肝,芸娘看得透的事,那丫頭怎會看不明白?”
房嬤嬤道:“未必罷……霈姐兒如今才多大?何況又失了父母正是傷心時候,如今對您也還體貼孝順,當初芸姑娘卻不是這番光景,當年老太爺好歹還護著芸姑娘,泄了風聲,霈姐兒卻一概不知。”
“知不知,試過才曉得,你過來。”
霍老太太隻拉著房嬤嬤吩咐,又熄燈歇息不提。
霍瓊那日及時收手,裴霈次日傷處便結痂,倒也相安無事。
這日日頭晴好,她便吩咐著幾個丫鬟收拾箱底書籍晾曬,絳雲等人那日作壁上觀,如今裴霈得勢,眼見著要攀高枝,三人難免心中惴惴,因而曬書時格外勤勉。
房嬤嬤踏進院子裏的時候恰巧砍價裴霈慵懶歪靠著安樂椅在簷下看著幾個丫鬟忙碌,微風拂麵撩動發絲。
……當真是好皮相,怨不得那位世子都加以青眼。
她微微低下頭快步上前,影子籠罩在裴霈臉上,裴霈起身行禮問安:“房嬤嬤日安,您今日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