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照走後,京都太平康樂的仿佛從未有過平江王府眾人,出了年十五,裴大夫人又帶著裴霈入宮一回,太後問過裴霈守孝,又問過婚事,看在武王妃的麵子上,許了裴霈一份自行擇婿的恩典。
裴大夫人便借著這份懿旨,幹脆利落將邱家打發,裴霈因而過了一陣很是愜意的日子。
她每日的生活不過是去族學,休沐時同裴大夫人在一道,隨著長輩一道看賬本,又或者請來杜妗陳姣遊園。
在裴家的日子,慵懶而愜意,就在這樣平和且舒緩的生活中,歲月如梭。
她的十五歲及笄禮,如約而至。
又是一年冬。
裴霈窗前的梅花吐蕊,今年也是個冷冬,她散著頭發,隻著內裳,隔著新換上的琉璃窗子賞梅,屋子裏燒著暖烘烘的地龍,她突然就想起兩年前才來京都的時候,那時身在霍家,雖算不上步步為營,卻也過得不算輕鬆。
她想著這兩年,神思不覺飄遠,轉而又忍不住想到現如今不知身在何處的沈照,屋子裏燒著的白梔香味道溫暖而濃烈,總叫人想起七八月份的夏日。
“姑娘,該更衣,夫人正等著呢。”
半夏輕聲呼喚,裴霈才如夢方醒。
今日是她的及笄禮,讚者與司者都已選好,是杜妗同陳姣。
過了今日,她的孝期也要結束,而她很清楚,太後娘娘那份準許她自行擇婿的懿旨,不足以在她真正守孝結束後支撐她避過那些窺伺裴家勢力的人。
裴霈收斂心神,盡可能將心頭俗事擯棄在外。
三加三拜,她終究禮成。
半夏伺候著她去更衣,她幫裴霈解開長發,仍舊是垂鬟分肖髻,隻是今日卻為裴霈簪上一支滿翠的米珠步搖,她細細理順自家姑娘發絲,低聲道:“稍後還要唱禮,因姑娘如今尚未許嫁,故而不賜字,等到日後姑娘有了人家,再行一回許嫁之笄,到時就由未來姑爺給姑娘起字。”
裴霈下頜微動,臉上全無多餘表情,簾櫳一聲輕響,青鵠進屋來,她的目光在銅鏡裏與裴霈交彙,裴霈輕聲開口:“半夏,去箱子裏取那隻羊脂玉掐絲琺琅的蓮花瓔珞來,再另外挑一支宮花,今日衣著太素也不好。”
半夏正在拿花鈿給裴霈比對的手停下,她招手喚來青鵠:“我去給姑娘取物件,你且過來伺候,今日是姑娘的好日子,就從珊瑚鈿子裏挑,鮮豔些。”她又頓了片刻,“不要再選蓮花的,同瓔珞樣式撞了。”
青鵠誒了一聲,上手來為裴霈傅粉,她方才離得遠,此刻靠近裴霈,才從銅鏡裏窺見這張芙蓉麵。
青鵠讀書並不多,她腦海裏除了好看,尋不出更多的詞,便隻是怔怔地看著這張尚未施加粉黛的臉,而後耳根一燙,匆匆垂下頭去。
“怎麼了?身子不舒服?”
裴霈察覺到青鵠的異常,正要側過頭去查看,米珠發出細微的簌簌聲,青鵠連忙開口:“奴婢隻是在尋姑娘的及笄禮,無礙的。”
“哦。”裴霈應了一聲,又回轉過去,青鵠這才小心翼翼從懷內捧出一隻匣子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