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穿針引線的動作微微頓住:“……倒也不是不行,隻不過那孩子自己也不容易,若是要不來,你也別怨人家,本就是他表弟自己不爭氣,不知同誰學的,一門心隻想著歪門邪道,你如今可有好生約束?否則便是皇宮也經不起他敗壞。”
“……有的,自然是有的。”盛獻容舅父笑容訕訕,隻是燈光昏暗,餘氏未曾看出。
她落下最後一針,抖了抖衣裳:“過幾日獻容與咱們家一道去王家赴宴的時候便讓他穿這身新衣,這絹一匹一千五百文,雖比不上那些頂好的衣裳,卻也不差了。”
盛獻容舅父估了估自己如今的俸祿,一年正俸也就七貫,再算加俸的十四貫,也不過兩萬八千錢,這一件衣不算加領,便要一千五百錢。
如此算來,自己很是對得起獻容與自己那個早死的姊妹了。
盛獻容舅父的心一下就明快起來:“這身衣裳為獻容做得精細些,也算償一償他的辛勞。”
餘氏不疑有他,誒了一聲,又低下頭去。
……
裴霈將今日謄畢的經書先交付半夏送去漱玉那處,緊接著用過那盞金玉酥酪,便洗漱要歇息,半夏送經書回來,先烤著籠子去寒氣,含笑問道:“今兒姑娘要誰守夜?”
院子裏這幾個丫鬟守夜本是有極其分明的一道輪換的,但奈何自家主子於這件事上隨性,統管院子的杜嬤嬤也愛縱著主子一點小性,是以誰來守夜,全憑主子點人。
裴霈正穿著寢衣歪靠在秋香色葵麵大軟上,聞言握著手裏詩集點了點青鵠:“今夜就讓青鵠姐姐守著。”
半夏含笑應好,又問了幾句裴霈明早想吃什麼,便閉上房門。
青鵠伺候著裴霈躺下,收好詩集,吹滅燭火後,裴霈翻了個身。
“你今夜將傳信丟進王婉屋子裏,藏好些莫要教她察覺了。”
青鵠低聲應是。
等到外頭巡夜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青鵠換了身衣裳,潛行進夜色裏。
王婉此時正在核對自己院子中的賬本,隻是因心裏有事,她看賬本看得愈發心煩意亂,那些平日裏極其乖順的數字,此刻都與她作對似的變得晦澀難懂。
她索性撂開手,使喚丫鬟去弄一壺錯認水來,便獨自坐在屋內盯著燭火發愣。
青鵠來時,便見這位王家姑娘周身無人,正是傳信的好時候。
她俯下身,正要將手中紙條投入,卻見丫鬟端來酒水立在門口。
在月光下,那丫鬟手裏的瓷瓶泛出森冷的光。
青鵠抿了抿嘴,輕輕推動身邊瓦片。
瓦片落地的聲音驚了內外兩個人。
那丫鬟好似是頭一回做這種事,手忙腳亂地便要收起瓷瓶。
而王婉反應卻快,當即起身將門扉拉開。
她動作迅速,嚇得丫鬟渾身一顫,好端端的一瓶錯認水便就此摔碎在地上。
青鵠見事成,悄然鑽入王婉閨房將信件掖進枕下,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