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看了眼坐在裴大夫人身邊的裴霈,止住話頭,但裴大夫人已懂:那春枝的打扮,恐怕不是裴霈這等未出閣的姑娘能聽的。
“找個時候縱她一回,抓緊日子,在你家大奶奶回來前把人處置了,別等人回來才出事,到時平白壞了情分。”
裴大夫人吩咐道,漱玉應下,正要轉身出去,又被裴霈叫住:“不著急,這事交給我處置可好麼?”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少插手你哥哥院子裏的事。”
裴大夫人製止,裴霈卻不肯依:“我隻打著嬸嬸的旗號,任誰也挑不出錯來,嬸嬸如今諸事繁忙,我這個做侄女的分憂也是應當。”
“況且大嫂子待我好,我也得給出情分才是,好嬸嬸,鎮日裏抄經,骨頭都抄酥了。”
她捉著裴大夫人衣袖,撒嬌賣癡,聲調軟綿綿的,直教裴大夫人都吃不住,連忙推開這鬼靈精:“哎喲,你可真是天上下來的魔煞星,這一開口教人半邊身子都酥了,還有什麼不肯你做的?且去吧,謹慎些,莫要教人捉了首尾。”
裴霈從榻上下來,悄聲道:“不肯許我外出唄,嬸嬸自個兒心腸硬,還來怨我。”
“回來!你這個嘴上不饒人的妮子!”
裴大夫人當即揚聲要叫住裴霈,隻是裴霈腳底抹油似的,拉著漱玉等人便往裴江院子逃。
內外伺候的丫鬟見著貌美的小主子這般活潑,也覺賞心悅目,紛紛低下頭去抿著嘴笑。
……
塞北夜冷,一輪月清寂地掛在幽藍色的夜幕上。
一騎絕塵而來,身後是數十人的騎兵,沈照勒馬,他騎在馬背上呼出一口白氣,仰起腦袋看了眼月亮。
又是一年冬末春初了。
“世子,匈奴的王帳似有異動,這幾日犬戎攻城,匈奴卻在後頭遷徙,此外京都來信,似是要……”跟在他身邊的副將追上,掃了一眼沈照,有些吞吐囁嚅,“似是要讓裴娘子替壽康帝姬和親。”
沈照怔住片刻,遠山般的眉微微蹙起,仿佛冷寂山嵐:“去查,是誰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我們整合兵馬還要多久?”
“最快也還要三年,朝廷後頭追著,前頭咱們又跟匈奴打得不可開交。”
太慢了。
沈照心想。
原野上的冷風隨著他的呼吸灌進肺腑,冷意過後是滾燙奔騰的熱流,他聽見急不可耐的心跳聲:“想辦法縮到一年之內。”他頓了片刻,“我親自入匈奴。”
副官表情一凝:與匈奴廝殺九死一生,若是世子親自潛入匈奴,未免太過危險。
他抬手想要勸諫,卻被沈照製止。
他等不及了。
如他如今這般處境,想要回京都,最好的方法是讓天子自己承認平江王府仍是忠臣,而這需要大量的兵馬,讓端坐明堂的聖人捏著鼻子低頭認錯。
他要吞吃匈奴兵馬,然後回去。
回去摘月
沈照調轉馬頭,目光沉沉地落在結霜的草地上。
那個沒良心的小女郎,怕是等不到三年了。
帝京多俊彥,他再不回,摘月者怕會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