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母親的人這時候總是肝腸寸斷的,看著小小的一個肉團,變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好不容易養得嬌貴,又給了人家做媳婦,而做媳婦的日子,自然跟在自己膝下承歡時相比來得要苦,其實做人家的大娘子,隻要不去愛夫主,死死把握住地位與內宅,總不會過得太差。
如此這般煎熬過來的邱氏很是懂得其中滋味,但她也太懂自己的孩子,若是真喜歡什麼,決計不肯讓人輕易染指,想得多,念得多,情緒一起來,自然難免傷身,可她這做母親的,能幫孩子再多,情之一字上,也是無可奈何的困獸。
如此想著,邱夫人不免眼圈發熱,腮邊滴淚,一滴淚珠落在邱氏已然枯瘦看得見青筋與骨頭的手背上,不知是母女連心,還是這滴眼淚對如今的邱氏而言太燙,她發出輕微的一陣呻、吟,竟睜開眼,悠悠轉醒過來,隻是那眼神還迷茫,看著自家親娘,一時半刻竟然沒能把人認出來。
但見得她醒轉,邱夫人當真是淚如雨下:這全然是喜極而泣的眼淚。
此刻也顧不上擦,邱夫人匆匆轉過頭去讓人端來金絲粥,一口接著一口的給邱氏喂下去,這金絲粥裏的雞肉全然成了肉糜,珍珠米也燉的軟爛,邱氏吃了幾口,腹中有了熱食,氣血也旺盛起來,臉頰擦開兩團淡紅,隻是才吃了兩口,便擺擺手示意撤下去:“有些話,我想仔細地跟娘私下說上一說,你們就先下去伺候吧,嬤嬤,你也下去。”
這母女兩個主子說話,自己被弄出去伺候的事情,倒是頭一遭,邱氏乳母的心情不大好,不過她素日裏再怎麼拿腔作勢,此刻也不能說什麼:畢竟那到底是主子。
她嗬了嗬腰,帶著一幫丫頭仆婦離開往外頭去。
等到這群人都走了,邱氏才在自己母親的幫扶下靠著萬字不斷紋的軟枕坐起來,她委實是虛弱,不過是這般小小的動作,也氣喘籲籲,隻是這會兒她當真有要緊事要說,勉強撐著勻平呼吸:“母親盡快入宮,將裴霈如今在淮南王府的事情告訴康貴妃,這女子決不能長久留在王府中,世子的心滿在她那裏,且論手段,我也決計鬥不過她。”
邱夫人的臉上還有猶豫:私藏叛賊,這說到底是抄家的罪名,自家的情況自家曉得,若是這個罪名扣下來,說不準會有什麼禍事牽連。
母親知道自己的女兒,女兒同樣也能揣測母親的心思,一見自己母親的神情,邱氏就知道,她在猶豫什麼,在想什麼。
“母親不必擔心,世子雖然喜歡那裴家賤婢,但不會色令智昏,到時候隻消將裴家賤婢拖出去,說是特地為管家擒拿而來的賊人,便能保全王府,甚至還能更上一層樓也說不定,世子不會把王府拿來換一個女子的性命的,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