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失了愛妾的將軍正在府中打發人尋找,冷不防有仆婦來報:“將軍,外頭來了個中貴人,說是如今在宮中為帝姬祈福的那位小娘子,惦記著咱們家的姨娘,想請她入宮見上一麵。”
“是裴家那位?”
絳雲等到裴家倒台之後,便將自己的來曆一五一十坦白,以求庇佑,故而這位納了絳雲的將軍能得知裴霈與絳雲的淵源。
“正是。”
“去向中貴人告罪,便說如今那妾侍身體抱恙,不適合入宮麵見,以免危害貴體。”
在將軍府這些主仆的眼裏,這不過是尋常不過的一件事情。
“回陛下的話,那位絳雲娘子,委實是不見了。”韓大家含笑,將已經收到的消息遞過去。
天子的臉色便用難看來形容也不為過了。
裴霈在下頭趁著這對皇室主仆說話的間隙從中窺見風雨欲來的氣息,也怪不得這位陛下如此惱火,要說那位將軍,可是這位九五之尊一手從鄉野之地提拔起來,又在朝中委以重任,若是沒有今日這番風波,說是肱股之臣,也不算過分。
隻可惜這位陛下是個天底下疑心病最重的主子,那位將軍一直在鄉野之地出不得頭,行軍打仗的本事不欠缺,自然便是在領悟上意這方麵火候不過,倘或換一個耳聰目明的將領,她今日設下的局就絕無可能成真。
但人世間的誤會,不都講究一個陰差陽錯?陰差陽錯之間,此消彼長,敵弱我強,
不也是冥冥之中的某種注定。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裴霈能聽的事情了。
她被完好無損的送回康貴妃宮中,從康貴妃寢宮內走出預備傳話的女官看見裴霈,含笑頷首。
這突如其來的友善,令裴霈本能生出警惕:好端端的,康貴妃身邊的人對自己和善做什麼?
但此事很快被她拋諸腦後,當日下午,蔣遠致就給裴霈與半夏送來了消息。
那位陛下果然是雷霆手段,要動原本就是一刀一劍從沙場上拚殺出來攀爬至高位的實權將領不容易,但要對付這等唄天子一手提拔起來的將軍,卻是輕鬆至極,且這位天子也從未將那一點可憐的軍中威望放在眼中:才用罷午膳,那位曾經與絳雲有夫妻情分的將軍,便已然被逼入牢獄之中,由頭便是與反賊勾結。
隻是聽聞如今還未用刑罰,也未確確實實的將罪名鬧開,隻是暫且收押。
裴霈伏在榻上,百無聊賴把玩著一串手持,蔣遠致坐的遠,隔著屏風聽見她漫不經心的聲音:“陛下這是還舍不得這位將軍,想著打一棍子給一個甜棗,但莫說是人,便是牲畜,在察覺到有性命之憂的時候,都會生出掙紮,何況是人,與反賊勾結的名頭,輕易洗刷不幹淨,且背著這麼個罪名,日後就算放出來,前途也要帶著汙點。”
“若是那位將軍是個沒有血性的草包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帶兵打過勝仗的,心裏頭焉能沒
有一點烈性?陛下這回算盤怕是要落空,蔣小郎君。”裴霈的聲音裏沾上一點笑意,“盡快傳消息,讓王爺將人策反,再將絳雲處置幹淨。”
蔣遠致本能因為裴霈語調裏那漫不經心的笑意而繃直身軀,自幼受到的教育此刻在提醒他:如這般美人蛇,才是最能殺人的凶器。
此時此刻,他驟然想到那位已經不在宮中的沈王爺,仔細想來,屏風後必然笑靨如花的麗人,與那位沈王爺,諸多不般配,一個肚腸裏都翻滾著與外貌不相匹配的毒水,另一個卻是明朗如月,璀璨似星。
且這位裴娘子待那位沈王爺,也著實算不上如何情深義重,他雖不知當年事,但就入宮以後那位沈王爺對這位裴娘子耗心耗力的做派,再加上對裴家的照拂,情誼如何,已然可見,這位裴娘子卻懶怠給出更多回應一般,全然以自保為上,若非沈王爺在宮外遇難,這位小娘子帶傷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