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堪稱黑暗的日子,藺江陵並不願意仔細去思考回味,他如今就像是一隻內瓤已經腐、敗的瓜果,外頭看著雖然還光鮮亮麗,但是內裏的腐、敗與不堪,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些不堪回首的曾經,是一旦泄露就會讓他如今的生活與地位都毀於一旦的存在。
藺江陵立在原地,雖然脊背還挺直,但是整個人的精神氣在這一瞬間萎靡下來,分明還是二十幾歲的青年才俊,如今看著卻暮氣沉沉,渾然不見一點應當有的意氣風發,立在他身後的暗衛嘴唇蠕動,試探著開了口:“世子,那些情報可還要拿過來?”
“不必了。”藺江陵立在原地,疲憊地揮揮手,“處理幹淨,日後宮中跟裴娘子有關的東西與情報,不必再往我麵前送了,等過一陣子中秋節的時候,向宮中告假,就說風寒纏身,不便赴宴。”
暗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己主子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既然連中秋夜宴都要告病,分明就是要將裴娘子置於狼群之中,任由撕咬,至於裴娘子是死是活,自己的主子想必也不打算再插手,但當初自家世子,分明也為裴娘子枯坐到天明。
他一拱手,靜默無聲的從藺江陵的書房裏退了出去,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等到全然不能聽見的時候,藺江陵瞬間癱坐在椅子之上,仿佛在這個瞬間,就被抽幹淨了精氣神,隻剩下一具空
殼。
淮南王離開藺江陵的書房之後,便直奔淮南王妃如今的住處而去:雖然他並不喜歡自己這個隻有一張臉蛋,毫無聰慧可言的妻子,但到底是應當為他打理中饋的人,如今既然要重新回到京都,有些事情還是要自己這個正妻出麵來辦。
自從邱氏出事之後,淮南王妃在淮南王府中的日子說是生不如死也不為過,她日日都被禁足在院子內,內宅事務一點也輪不到她插手,邱氏心明眼亮,知曉如今自己這位婆母的處境,得了空閑時,便時常來淮南王妃麵前說些怪話。
兩婆媳如此互相磋磨下來,淮南王妃那張原本在同齡人當中原本還算作年輕的麵孔,就日複一日的消減下去,就連精神頭,也一日不如一日,此刻天色還未完全黑透,淮南王妃就已經洗漱過後預備歇息,她身心疲憊,仰臥在床上。
淮南王推門入內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形容枯槁的淮南王妃,眼前這個幹枯憔悴的女人,半點不見一個王妃應該有的精神氣,淮南王想到方才藺江陵的姿態,忍不住皺起眉頭:“你們兩母子如今當真是好日子過慣了,已經全然不顧淮南王府的臉麵了?”
對於淮南王妃來講,淮南王的聲音已經陌生的恍如隔世,委實是有些聽不明白,她被嗬斥的瞬間,那雙木訥的雙眼向外微微地轉動,等到看見離家多年,但是麵目仍舊未曾如何改變的淮南王,
淮南王妃瞬間就從眼中滾下淚珠來:她從嫁進淮南王府的當晚,就知道自己絕對不是能跟眼前這個男人鶼鰈情深的女人,她沒有聰慧的肚腸,更沒有身後父母的寵愛。
所能夠憑借的,隻有自己的一張臉,但是對於一個自己生得原本就比女子還要貌美的男人來說,女郎的容貌美醜,又有什麼關係呢?但這樣的男人,有那樣的一張臉,不論如何,她都願意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奔入他為自己設定好的身份,縱使在對方的暗示下,她的手上沾滿鮮血,她也在所不惜。
“王爺……”淮南王妃的話剛出口,就被眼淚堵塞住了喉嚨,她淚水盈盈的看著自己的夫君,淮南王,全然未曾注意到淮南王臉上的厭煩。
“你究竟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江陵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淮南王隨意挑揀了一處離淮南王妃遠的椅子坐下,他捏著眉心,“身為他的母親,你為他把持內宅事務理所應當,這麼多年下來,怎麼反倒被一個小丫頭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