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報名的時刻又來了。
廠黨委書記找我談話,興許,他還真的欣賞我的才幹,勸我不要參加高考,就在廠裏當個土技術員也挺好。有人挽留當然是件好事,說明我在那裏還有點價值。
我的高考,相當於小鯉魚跳龍門,龍門那麼高,幾乎沒有跳過去的可能,如果再讓我享受一次通往夢想的過程,自然感恩不盡。書記的挽留顯然是善意的,當我提出再跳一次的希望時,他沒有反對。
報名了,我沒有忘記沛焦同誌,他也顯示出較大的興趣,但不知為什麼,他最終又沒有報名。不知怎麼,我突然想到一個千年絕對:“遊西湖,飲錫壺,壺落西湖,惜乎錫壺。”
名報上去了,準考證一直沒有時間到縣教育局去拿。據氮肥廠黨委辦公室轉來的縣教育局電話通知,考試時間定在七月七至九日,地點在縣城所在地瓊湖鎮。沅江地處洞庭湖區,湖泊河流縱橫交錯,氮肥廠所在地又不是集鎮碼頭,因此,無論是水路,還是陸路,去趟縣城都不容易。
值班長的工作實在太忙,法定的每月四天假從未休過,時間上也不允許我專門去一趟縣城取準考證,取證和考試隻好合並同類項了。考試七月七日一早即開始,我提前一天去縣城。六號去取準考證,七號參加考試,時間上應該沒有問題。
六號上午,正好大哥的汽車去縣城,我搭上了他的便車。這麼一個大廠,總共不過兩台車,工廠又地處偏僻,交通不便,一個廠幾百號人,都想托司機帶點東西或搭個便車什麼的,因此,汽車司機在廠裏的地位較高。我到食堂買一份辣椒炒肉,辣椒裏麵很難找到兩塊肉。如果換成大哥去,同樣是兩角錢的菜票,他肯定捧回一大碗肉,沒有八兩也有半斤。
搭便車的人多,我沒有資格坐駕駛室,隻能站在貨車的車廂裏。路途顛簸,身體狀況似乎也不好,我有點惡心,可能是暈車。坐在駕駛室的廠黨辦秘書知道後主動給我讓了個座,他爬上車廂,我坐進駕駛室,氮肥廠到縣城並不遠,不過百多裏路,但途中隔著水,需要過河,所以頗費周折。中午十二點,汽車進入縣城。有人提議先去吃飯,下午再去教育局拿準考證,且現在已經十二點,相關人員應該已經回家吃飯去了。但我這個人急性子,心裏放不下事,堅持先到教育局去看看,否則總覺心裏一塊石頭沒有落地。大哥見我堅持,不再說什麼,方向盤一拐就進了教育局。
那天也真巧,午餐時間,縣教育局已經基本沒人,都回家吃飯去了,唯獨管準考證的這位還沒有走。我們到時,他老兄正準備鎖門離去。見我們來了,他又開門返回辦公室,打開抽屜找出我的準考證。又幸好我仔細看了一下準考證,竟然發現準考證上赫然寫著“文科”二字。
怎麼會是文科呢,我不是報的外語專業嗎,難道今年不單設外語專業,統統包括在文科之內?當我提出疑問,那位老兄倒是愣住了。從他的舉動可以看出,外語仍然是外語,文科仍然是文科,二者並沒有合並。
他將準考證接過去看了看,反問我當初填報時是否混淆了這兩個容易混淆的科目。是啊,外語與文科本來就不是同層次的概念,外語應該包含在文科之內,但我卻不會混淆這兩個概念,因為我隻能考外語,不能考文科,報名填表時應該不會搞錯。到底是誰搞錯了,他滿臉疑惑地打開鐵櫃,翻尋報名的原始檔案。結果很快出來了,我填報的就是外語,是教育局的工作人員轉錄時寫錯了。
錯誤是他們的,但責任得我負。他拿起電話,要問一問外語考場有沒有多餘的座位和試卷。如果有,我可以去參加考試;如果沒有,那我就隻能對付著參加文科考試了。這不是害人嗎?參加文科考試等於取消我的考試資格。又一次幸好,那邊回話,還有多餘的座位和試卷。“你快去吧。”那位老兄如釋重負,朝我揮揮手。
他大手一揮,將我從南又揮到了北。外語設了個專門的考場,不在縣城,而在黃茅洲三中。從氮肥廠往南走一百多裏是縣城,往北走一百多裏是我原來下鄉的那個區,黃茅洲。這兩百多裏路如何走,大哥的汽車出來是有任務的,我們隻能搭便車,不能派專車,下午也沒有從縣城到黃茅洲的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