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們都隻是生活在各自的軌道上(1 / 3)

遠遠看,柏油路上騰起薄薄的霧氣。那是七月的事。

靜靜聽,知了聲早已消逝。這是九月的事。

在盛夏離開,於夏末回來。是慵懶了兩個月,還是充實了兩個月?

我知道,校園是沉寂了兩個月。

陸陸續續地有同學回來,都是些疲乏的身影。也有人急促地走,麵無表情。

“破學校,累死人不償命啊。”

“親愛的學校,Imissyousomuch!”

不一樣的想法,不一樣的心情。這一群十七八歲的孩子,活在他們的似水流年裏。

幸福者。痛苦著。

每個人都會遠去,容顏會老去。不過現在青春裏,還可以肆無忌憚地笑。

和顏行走在這樣的喧鬧中,平靜的表情對這沉悶的天氣。她很喜歡鞋底與地麵摩擦的聲音,這讓她感到生活的充實。

她是個很漂亮的女孩。長發直垂腰際,同學說她都可以去競選飄柔之星了,絕對紅透半邊天。眼若杏桃,皓明的眸子裏滿是寧靜。不與人爭也可以得到大家的親睞。

她提了包經過操場,始終都有一群男生在烈日下揮灑他們的汗水。也許那是他們的活法。

每個人都有與眾不同的生活方式。你我都一樣,掙脫不了命運。

正想得認真,小腿卻被飛來的籃球砸了一下。力很大,自己的小腿還哆嗦了一下。和顏彎著腰揉著腿,頭發散下來,輕盈得很。

“嘿,美女,把球扔過來一下。”

和顏抬頭看,男生的皮膚有點黑,不過看上去很健康。微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他看和顏,用男生慣有的看女生時的眼神。

和顏徑直離開。男生笑著自己撿了球繼續玩。

學校在這個地方和自己的年齡一樣大。去年這個時候,四周還是塵土飛揚,空氣沉悶得讓人幾乎窒息。可現在也可以看見大片大片的綠了。

校門口的黃桷樹,剛移栽過來的時候,人人都說活不了了。如今,卻蒼翠強健。

自己愛笑了好多,因為紫悅說,和顏,你笑著更好看。

紫悅是和顏的同桌,快樂得經常笑到肌肉抽筋。

高一下學期分了文理科,老師要成績好的同學帶動稍差一點的同學。那時,紫悅純粹的笑容,和顏滿心喜歡,便主動要求要幫助她。紫悅就在一片驚羨的眼神裏坐到和顏的旁邊。要知道,和顏是不大愛和同學說話的。不過現在,和顏開朗多了。紫悅便吵著要和顏買冰淇淋給犒勞她,說自己的功勞最大了。

慢慢地走到宿舍,剛被砸的地方還有些疼。

門號是個很好的數字——520。學校有規定,高一住一二三樓,高二高三便往上依次推。說是為了給高三的學長學姐們安靜的休息環境。一年後,自己也會住在更上麵了。

推開門,一股異常的味道,她們都還沒有來。踩著報紙、塑料袋,四周塵土飛揚。

四個人的宿舍,和顏住在靠窗的位置。她把東西擱上,便開始收拾。陽光照進來,一束束光裏盡是塵埃,嗆得和顏一直咳嗽。

“520的美女們,我來了。”噔噔噔的高跟鞋鞋,白雪捂著鼻子進來,“怎麼就你一個人。”臉上的表情明顯淡了下來。

白雪一直以來對和顏都有些冷淡。白雪從小在家就被寵慣了,驕傲到無可救藥。坐寶馬來上學,引來路過同學一片驚歎聲,她故意提高嗓門:“爸,下次不要坐這車了,坐著不舒服。”

“好好好,我們的公主說什麼那就是什麼。”中年男子眼睛笑成一條線。白雪就在一片越加羨慕的眼神裏走進宿舍。和顏從來不會要媽媽開著奔馳送自己來學校,媽媽也沒那麼多時間。

她喜歡擠在公交車上,她喜歡普通的味道,這讓她覺得自己是活在現實裏。不過每次和顏都會考第一,而白雪也就隻有八九名,這自然讓白雪覺得很不心甘。一樣漂亮,一樣家境殷實,大家自然也就喜歡把她們對比,每次和顏的評價都比白雪的好,當然也有說白雪好的,說她比較開朗的性格。白雪每次都會憤憤好半天,和顏就隻是微微一笑。

白雪準備擱下手提包,卻發現到處都是灰,拿了紙巾擦出一小塊地方,埋怨學校的衛生條件不好,什麼時候投訴一下。她看和顏忙著,自己也很想收拾,卻不知該從何下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哈哈哈,我來了。”蕭然興奮地看著她們倆。

“蕭然,你終於來了,我都望穿秋水了。”白雪一副假惺惺的笑,讓人看了突然覺得很惡心。

紫悅曾說過,她要是不去演戲,那真是演藝界的超大損失。

“蕭然,你看我待會還得出去,我的床……”說著便指著自己淩亂的床位。故作可憐地看著她。

蕭然沒說話,興許是答應了吧。

每個人都是自己幹著自己的。每個人生活中都有一麵牆,有時,牆外再大的幹戈都與自己無關,隻要在牆內做自己喜歡的,自己不喜歡卻必須得做的事就行。

安宣是最後來的,她始終都是那樣,不急不怠。

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白雪自然是驕傲地說自己有多少追求者都被自己拒絕之類的,蕭然的重點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直是減肥問題。

和顏和安宣幾乎都是以旁聽著的姿態存在。畢竟,生活重點是不一樣的。

“哎呀,遲到了。”七厘米的高跟磕地噔噔地想響。夜的黑總是來得很洶湧,漸漸的包圍了一切,像是要吞噬整個世界,最後隻剩下人們無盡的掙紮,不過盡是徒勞。

對麵樓裏還有零星的燈光。是在等待歸人,還是害怕夜裏的黑暗?

樓下的流浪貓咪,叫聲劃過整個夜空,有些淒涼。而後就安靜了,也許它們蜷縮著靜靜流淚,也許,互相依偎著,舔舐著對方的傷口。

既都無歸宿,就讓我們相依為命。

誰又沒在生命裏流浪過?

和顏轉過身,她也該睡了。

又是那個男孩,陽光下溫和的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一片好空曠的田野,他牽著和顏的手,逆著風,跑啊跑,和顏的頭發也飛起來了。他的手指好修長,眉宇間盡是入眼的氣息。她覺得自己也要飛起來了,像一隻風箏,不過,不會迷失方向,因為有你的手牽著。

醒來,還在床上,天已亮了。

和顏已經習慣夢裏有他的存在,就像習慣了他幹淨的笑。

她們都還沒動靜,和顏走到陽台,火紅的霞叱吒天際,有鴿群飛過,留下翅膀撲騰的聲音,貓咪還沒有醒來,一黑一白靠得很近。

和顏翻開日記本,裏麵是她的生活。

9月4日紅霞滿天

又夢見了那個男孩,為何他總是出現在我的夢魘裏。和他在田野上跑啊跑,就覺得自己的生命似乎很輕盈。習慣了他幹淨的笑,還有修長的手指,不過他似乎有隱隱的憂傷,我猜不透。

學校裏又是一片喧鬧的聲音。

“你踩到我的腳了,你賠得起嗎。”

“你硌到我的腳了,你賠得起嗎?”

一陣追逐打鬧,然後是走廊盡頭一片盡情的歡笑。

和顏是在高二四班,一個很輕鬆的理科班。班主任是個很穩重的人,從來不會把孩子們看得特別緊。該盡情笑就盡情笑,笑過了要把該做的統統做到最好。孩子們也就除了在他的物理課上不敢造次以外,其他的課統統隨心所欲。

隔壁班的同學正做著還帶了新鮮油墨味的試卷時,四班的孩子們遊戲得天翻地覆。直到隔壁班主任氣急敗壞地衝進教室,同樣氣急敗壞地說:“你們班長呢,沒了老師就這麼猖狂。”大框眼鏡差點掉下來。班長站起來保證不會影響他們了,他才憤憤地離開。剩下的依然是盡情的笑。反複幾次,也就隻能看見窗外大框眼鏡無奈的眼神。可成績卻總是比隔壁班的好,弄得那群孩子從無語到不甘,最後是對他們大框眼鏡的不滿。

班主任讓大家述說重逢的喜悅,隻不過不要讓隔壁班主任來訪我班就行。大家一致答應得很好,他剛一轉身,教室又是一片沒心沒肺的笑。

“和顏和顏,我假期學畫畫了。”紫悅大大的眼睛,依然很純粹的笑容,“我要畫最漂亮的百合送給我的和顏。”她永遠都快樂不完。

自己喜歡百合,紫悅記得,還有人記得。

“是嗎,那我等著哩。”和顏微微笑,梨窩淺淺。

“和顏,你在家都做什麼了呀。”

“看書,畫畫……”說著說著便流下了淚。

是呀,一個人看書,一個人畫畫,畫裏最多的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夕陽照進來,自己的影子在雪白的牆上,被拉得好長好長,看著好孤獨。

“和顏不哭,是我不好。”紫悅忙著擦去她眼角的淚。

擦幹淚,又是一陣笑。

比起高一時,自己是淡淡的表情,大家說她是個冷美人,現在笑容多了,言語多了。紫悅說自己笑起來更好看。

其實,笑,很簡單。嘴角輕輕上揚就行。

依然是教室裏的熱鬧,教師外無奈的眼神。

時光在走,我們也在走。隻是,我們都感覺不到。

下午四點半,夕陽已在天邊,橙紅的天空,有鳥兒飛過的痕跡,留下一地翅膀撲騰的聲音。

和顏要去圖書室,那是她最喜歡的地方。喜歡深陷安靜中看憂傷的文字,不知不覺掉幾滴眼淚。朝太陽升起的一麵有落地窗,從窗戶裏看出去,清新而又渾濁的是世界。和顏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過一歲枯榮,看花謝花再開,春去春又來。

路過二層的琴房,裏麵是與以往不同的悠揚的琴聲,和顏已記不起,是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樓下是琴聲,不過今天的比以前要優雅得多。

推開門,夕陽照在男孩身上,修長的手指在乳白琴鍵上來回舞動,有輪廓的側臉,幹淨的白襯衫。和顏想起了夢裏的那個男孩。

一曲終了,最後一個音符還在空氣裏旋轉,旋轉,最後凝結在空氣中。

男孩轉過身,恰好撞上和顏驚訝的目光。

一樣修長的手指,眉宇間一樣儒雅的氣息。

原來,你不知是出現在我的夢裏。

原來,我的生活就是夢。

你是來彌補我的幸福的吧,不然,我怎會在夢裏,在這裏,都遇見你。

沉默,相視雖無言,可我依然感覺得到,幸福像夜裏的花,靜靜地綻放。

男孩的心裏掠過一絲漣漪,這個女孩,分明是在哪裏見過,隻是,是在哪裏?

他微笑,一樣潔白的牙齒。他招呼和顏進去坐。和顏卻沒動。

我何嚐不想離你更近,看你更清,隻是我怕,我怕這也是夢,隻要我一動,一切便會灰飛煙滅。

“哲銘,快啊,比賽就要開始了。”白T恤的男生揮著手走進來,撞到了和顏。

“嗨,美女,又見到你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齊豫,那個會引來女孩子一片尖叫的齊豫。”說著用手理了理額前的頭發。

哲銘。齊豫。

聽一群花癡女生講過,學校轉來兩個很帥的男生,一個叫哲銘,鋼琴彈得很棒,略帶些憂傷。一個叫齊豫,玩世不恭,籃球玩得很好。由於都對學校有過捐助,學校自然很看重他們兩個。八班的班主任自是把他們捧在手裏似的。

他是哲銘,略帶憂傷的臉龐,像極了一個困在王宮裏的王子,不喜歡那樣的生活,卻還得靜靜地承受。

他是齊豫,和顏這才看清,就是上次砸到自己的人。濃黑的眉毛,眉間盡是桀驁的氣息。左耳的兩個耳洞上是閃著耀眼光芒的鑽石。是白雪現在的男友。

哲銘在收拾東西,齊豫無聊地摁著琴鍵,發出一聲聲幹燥的琴聲。

“走啦。”哲銘拉著齊豫出門,“你要願意,去看我們班的比賽吧。”兩個背影消失在夕陽裏。

我怎會不願意。我怎會不願意有你存在的生活。

和顏去了自己教室在的教學樓頂。學校的教學樓之間有走廊相連,越往後走,就越安靜,學校說是為了給高三的學長學姐們一個安靜的學習環境。什麼都是高三的,安靜的休息環境,安靜的學習環境。自己高三了,是不是也會成為重點保護對象啊。

這裏可以看得很開闊。操場上依然是少年們矯健的身軀。有哲銘和齊豫在的場地圍滿了人,最多的還是一群尖叫著的花癡女生。

哲銘和齊豫配合得很好,傳,投,漂亮的三分,引來場上無數的掌聲,還有尖叫聲。

新學期的第一場比賽,自然是八班贏了頭彩。65:58。九班的人很是不平,卻也隻好憤憤地離開。留下一片歡呼。

齊豫的旁邊圍了一大群女生,雀躍地應該是說些齊豫你太棒了之類的話。齊豫滿不在乎的表情。直到後來白雪來了,拿了紙巾為他擦去額上的汗,那群女生才極不情願地離開。留下白雪以勝利者的姿態看著齊豫,她總是那麼驕傲。

哲銘周圍也圍了一群女生,擦汗送水,不過哲銘都拒絕了她們的好意,四處張望著。

他是在找自己嗎“

也許是……應該是……

晚自習上,班主任開始以嚴厲的語氣要求大家從現在開始就要有高三壓力。要時刻都有高考的觀念。和顏便開始想自己高三是不是就這樣,住在樓頂,坐在最邊上的教室裏。每天都做還有新鮮油墨味的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