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大堂內,眾人散去,隻剩下杜鴻盛和韓雨農。
“方才那位是....?”韓雨農猶豫了一下,終是輕聲問道。
杜鴻盛靠近兩步,輕聲道:“京裏過來的,聖人要找尋天鉞,你已經知道了。”
“是。”韓雨農神色肅然:“是宮裏的人?”
杜鴻盛微微頷首,眉頭鎖起,低聲道:“甄侯府現在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甄煜江早已經不將朝廷放在眼裏,這樣下去,遲早要鬧出事情。”
韓雨農輕聲道:“甄煜江這陣子對都尉府步步緊逼,我很奇怪他為何會有如此膽量,難道他不在意朝廷會不滿?那位長信侯也很久沒有露麵了。”
“我也很久沒有見到長信侯。”杜鴻盛若有所思:“老大人從京裏過來,雖然沒有去甄侯府,但以長信侯的心機,肯定已經猜到老大人可能在龜城,按理來說至少也該派個人過來問問情況,但他卻沒有任何動作。”抬手撫著頜下長須,疑惑道:“甄煜江今日跑過來撒野,難道不知老大人在這邊?”
韓雨農也是雙眉鎖起,沉默片刻,才道:“前兩天孟子墨被困在甄侯府,卑職帶人親自前往,在府中也不曾見到長信侯。這些年長信侯行事很低調,即使是甄煜江行事狂妄,卻也一直被長信侯壓製,並不像如今這般囂張。”
“你去甄侯府的事兒我知道。”杜鴻盛頷首道:“那件事情我也很意外。長信侯心裏應該很清楚,都尉府在龜城,本就是為了掣肘甄侯府,是代表朝廷的存在,不到萬不得已,甄侯府本就不應該與你們都尉府正麵相爭,這對他們並無什麼好處。”
韓雨農點頭道:“其實卑職對甄煜江的所為也很疑惑。如果沒有長信侯的允許,他應該不敢擅作主張向都尉府發難,可是如果真的是長信侯讓他這樣做,長信侯又哪來的底氣要與朝廷為難?”
兩人眉宇間都略有一絲疑惑。
兀陀之亂後,三侯鎮三郡,長信侯甄家坐鎮甄郡,朝廷兌現了對西陵門閥的承諾,幾乎將西陵交給了西陵三大門閥的掌控。
不過雙方心裏也都清楚,大唐帝國需要天下人都認為西陵是帝國的領土,而西陵門閥則需要控製西陵以保證家族的榮華富貴和地位。
在這樣的基礎上,西陵門閥必然要向帝國俯首從而換取實際的利益。
西陵是帝國西部要地,兀陀人當年雖然迫不得已退兵,卻從不承認是被帝國所擊敗,麵對西陵走廊這大片領土,日益擴張勢力的兀陀汗國當然不會輕易放棄,而帝國自然更不允許西陵落入兀陀汗國手中。
如果被兀陀汗國掌控了西陵,那麼嘉峪關外就將直接麵對汗國的威脅,對野心勃勃的汗國而言,攻入嘉峪關也將成為他們下一步必然的選擇。
帝國並沒有從當年那場內亂之中恢複元氣,至少帝國並不想在當下與兀陀汗國再次發生一場戰事,但西陵作為緩衝地帶,帝國自然會密切注意這塊土地上的動靜。
帝國允許門閥占有西陵的資源,但卻絕不允許西陵門閥對帝國存有貳心。
西陵都護府及其下屬三郡都尉府的存在,就是為了讓西陵門閥明白帝國在這塊土地的態度,從而讓這些眼睛盯住門閥的動向,隻要門閥對帝國懷有不臣之心,帝國當然不會視而不見。
所以一直以來,西陵門閥盤剝西陵百姓,朝廷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西陵門閥也清楚,隻要在明麵上保持對朝廷的敬畏,就可以確保他們在西陵的地位。
雖說甄侯府對都尉府不會有什麼好感,甚至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但雙方一直以來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近些日子來,甄侯府顯然已經開始對都尉府發起了挑釁,今日更是一反常態地直接要與都尉府動刀子,這著實讓杜鴻盛和韓雨農感到詫異。
杜鴻盛是朝廷派來的官員,並無多大實權,但與都尉府卻屬於同一陣營,代表的都是朝廷的利益,這一點杜鴻盛和韓雨農心知肚明,所以真要發生什麼,郡守府和都尉府必然是要站在同一陣線。
“我找個機會去甄侯府看一看。”杜鴻盛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長信侯為何許久沒有動靜,隻有見到他才能知道。”
韓雨農想了一下,才道:“今日那位劍客出手,至少也讓甄侯府明白,西陵依然是大唐的疆域,有些事情,還由不得他們任意胡為。”
“朝廷並不希望西陵發生動蕩。”杜鴻盛壓低聲音道:“你也清楚,當年聖人登基,南疆慕容立刻叛亂,北方圖蓀人也趁虛而入,雖然都將他們壓製,但帝國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元氣,比起兀陀人,朝廷先要解決南邊的慕容,所以沒有平定南疆之前,朝廷隻想看到西陵一切如常,這些門閥世家都能夠安分守己。”
韓雨農輕聲道:“卑職明白,也正因如此,甄侯府咄咄逼人,我們也都是盡力忍讓。”
“忍一忍吧。”杜鴻盛輕拍了一下韓雨農臂膀,苦笑道:“我這個郡守每天都是吃齋念佛,隻希望一切太平就好,我在任上,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差池。”忽地想到什麼,皺眉道:“不過都尉府那邊,你是真的要小心了。魯宏身為步快捕頭,竟然暗中與金鉤賭坊勾結,你事先竟然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