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盧俊忠雖然在刑名之事上大權在握,卻也因為辦案過多結下了太多的朝敵,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蘇瑜有時候想想,大理寺被人所忽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明爭暗鬥的朝局,大理寺這邊遭受的風雨卻會少得多。
此番軍械案丟到大理寺來辦,著實讓蘇瑜慌亂失措,甚至在一開始產生一種錯覺,隻覺得這是聖人開始要重用大理寺來製衡刑部過大的權勢。
蘇瑜並非淡泊名利之人,他之前安於現狀,隻是因為無力改變一切。
當有機會出現在眼前,他還真想好好表現一番。
不過韓晝三人毒發身亡,蘇瑜便知道事情不妙,惶恐之中,甚至擔心自己連官位都不保,但中書那邊卻是直接帶來國相的意思,軍械一案以韓晝三人為主犯結案,至於三人在大理寺死亡的過失,直接丟到司農豐的頭上。
蘇瑜得到這樣的指示,才長出一口氣,也終於醒悟軍械案丟給大理寺實際上並非真的給了大理寺重振聲威的機會,不過是宮裏不想讓此案擴大而已。
於是蘇瑜瞬間打消了其他所有的念頭,知道自己最好的選擇,還是在大理寺安分守己,混一天是一天,最好還是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
由秦逍添補司農豐留下的少卿空缺,倒是讓蘇瑜著實想不到。
但有一點他的想法與兵部眾人不謀而合,那便是秦逍從一個小小的令吏一躍擢升到大理寺少卿,這當然是聖人對秦逍這個年輕十分看重,放眼朝堂之間,還真沒有不到二十歲的四品官員,秦逍這是獨一份。
所以秦逍被帶到他麵前時,蘇瑜立刻滿臉帶笑,不但讓秦逍坐下,還讓人泡了茶上來,笑道:“這邊已經得到消息,由秦少卿前來接替司農豐留下的空缺。大理寺缺的就是你這樣敢作敢為的年輕官員,老夫已經老了,精力比不得你們年輕人,所以日後衙門裏的差事,還要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多擔待一些。”
蘇瑜和顏悅色,比起兵部和刑部的那些官員,沒有絲毫的官架子,這讓秦逍感覺得很舒服,拱手笑道:“下官調任大理寺,在大人麾下辦差,三生有幸。下官對大理寺的情況一無所知,所以日後大人有什麼吩咐,下官都按照大人的意思去辦就好。”
“你放心,大理寺的事兒沒你想的那麼多。”蘇瑜笑嗬嗬道:“我大唐開國之時,各州的刑訴案件都要呈交到刑部過審,刑部那邊若是覺得沒問題,才會送呈大理寺來複核,由大理寺經過嚴格的審查過後,若無問題,才會做出最終的定案。此外一旦發現案件存疑,大理寺可以發回令地方上重新審訊,甚至可以直接派人插手案件。”抬手撫恤道:“沒有大理寺的勾朱,刑部和地方法司都無權處決犯人。”
秦逍心想如此看來,這大理寺的權力本來還真是不小。
“不過今日不同往日。”蘇瑜歎道:“如今刑訟案件的決斷權已經在刑部那邊,他們定案之後,送到大理寺這邊也隻是走一個過場,咱們主要做的隻有兩件事情,一件是勾朱監斬,另一件便是保存刑案卷宗。地方上的案件審出結果之後,由刑部做出判處裁定,然後將案宗送過來,咱們勾朱,也就算結案,如果形犯要關押大獄服刑,交給刑部關押就好,如果要處死,咱們負責協同刑部監斬殺人也就是了。此外大小案件的卷宗都會保存在咱們大理寺,所以我大唐的案件,在大理寺都能查到卷宗。”
秦逍知道刑部權勢極大,聽蘇瑜這樣一說,心知刑部那邊確實將大理寺諸多權力奪走,也知道如果不是宮裏允許,刑部也沒有這樣的實力,問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說,咱們大理寺除了監斬殺人和整理保存案件卷宗,並無其他事情?”
“可以這樣說。”蘇瑜微微頷首:“所以平時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你每天過來點個卯就好,具體的事情下麵也有人操辦。對了,秦少卿可有什麼愛好?譬如下棋養花之類的,在大理寺當差,有個愛好打發時間也是好的,否則實在有些難熬。”
“下官不會養花,棋藝也是平平。”秦逍道:“不過有件事兒下官還想請教大人。”
“但說無妨。”蘇瑜微笑道。
秦逍想了一下,才問道:“大人,既然大小案件卷宗在大理寺都有存檔,那麼是否也能找到有關青衣堂的卷宗?”
“青衣堂?”蘇瑜一怔,微皺眉頭:“青衣堂有什麼卷宗?據本官所知,青衣堂並無卷入任何案件,刑部和京都府也並無審訊過有關青衣堂的案子,隻要沒有立案審訊,或者說沒有審出結果,刑部那邊自然沒有卷宗送上來,如此大理寺自然也無卷可存。”走到秦逍邊上,在秦逍身邊的椅子坐下,身體微側,壓低聲音道:“秦少卿,本官也有所聞,你和青衣堂似乎有些矛盾,不過聽老夫說一句,青衣堂那邊的事兒,咱們不要去沾手,在大理寺當差,隻要謹守一條就好,那就是天塌下來都不要去關心,因為自有人會頂著,他們若是頂不住,咱們大理寺更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