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苦水巷的時候,尚未到子時,秦逍將秋娘送回院子,想著已是深夜,也不好再進去打擾,回了自己院子。
他新買的院子自然是冷清異常,秋娘幫他將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度都已經準備好。
秦逍在龜城數年就是孤身獨居,所以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自然是不成任何問題。
拴好馬,回到屋裏,關上門,這才慢悠悠地點上油燈,拿著油燈正要進房,走到房門前,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忽然開口道:“如果你是來行刺我,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你不是我對手,若要逞強,隻能死在這裏。”他緩緩轉身,平靜道:“我今天心情很好,不想殺人。”
對麵那間屋裏昏黑一片,房門敞開著,此時卻有一道身影從門後緩緩走出來。
“是你?”看清楚那人的麵龐,秦逍眉頭一緊。
那人一身粗布衣衫,樣貌也很平常,談不上醜陋,更談不上英俊,丟在人群中最容易為人所忽略,可是秦逍卻一眼便認出來,此人竟赫然是當初行刺過自己的刺客暗影箭。
他萬萬沒有想到,暗影箭竟然會找上自己的家門。
暗影箭神色平靜,看著秦逍道:“恭喜你升任大理寺少卿,可喜可賀。”他口裏說著可喜可賀,卻絲毫沒有祝賀的意思。
秦逍歎了口氣,道:“你本不該留在京都,更不該來到這裏。”
“為何?”暗影箭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是因為你殺了洪陵老道,全天下隻有我可以證明你是凶手,所以你剛好可以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秦逍走過去將油燈放在桌子上,笑道:“你說的沒錯,洪陵老道是我殺的,那天晚上也隻有你看到我在長生觀出現,所以你是唯一的目擊證人。朝廷似乎還在追查此案,所以若果能將你滅口,也就萬無一失了。”
“你若真要殺我,就不會等到今天。”暗影箭走過去,在桌邊的長凳坐下,道:“我現在走投無路,你若真要殺人滅口,現在就可以動手,反正這條命是你給的,今夜還給你就是。”
秦逍想了一下,終是道:“以你的智慧,應該想到我讓你留下弓箭的目的。”
“嫁禍於人而已,不算什麼高明的手段。”暗影箭淡淡道:“如果隻是京都府那幫蠢貨偵辦此案,或許真的會以為我是凶手,可是洪陵老道是宮裏的人,而且是禦用煉丹師,這樣的人死了,宮裏不會無動於衷,紫衣監必然在暗中插手此事。”看著秦逍,神情冷峻:“以他們的能耐,很容易查到那天夜裏我在林中與人對戰,而且他們也一定判斷出來,敢對洪陵老道下手的人一定不是我。”
“為何如此肯定?”秦逍笑道。
暗影箭淡淡道:“我們這種人,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去動朝廷的人。一旦殺了官府中人,定然會招來麻煩,在這一行就很難混下去。所以我們做買賣,最好的選擇是去刺殺那些與官府無關的人,實在有需要,我們也會開出極高的價碼。如果說行刺官府中人我們慎之又慎,那麼像洪陵老道這種與宮裏有關聯的人,我們絕不會去碰。”
“看來你膽子不算大。”
“殺人是為了生存。”暗影箭冷哼一聲:“如果因為殺人給自己帶來災禍,那就寧可不去做。宮裏的人一旦出事,紫衣監就一定會被卷入進來,隻要紫衣監出手,以他們的情報和實力,盯住一個人,那人幾乎已經沒有道路可走。”
秦逍走過去,在暗影箭對麵的長凳坐下,淡淡笑道:“既然知道會背這口鍋,為何不離開京都?京都都是紫衣監的人,你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晃動,是擔心他們抓不住你?”
“卷入洪陵老道被殺一案,是個人都會想到我一定會逃之夭夭。”暗影箭看著秦逍,麵無表情:“事發當晚,紫衣監就已經出手,所以我如果匆匆逃離京都,很快就會落入他們的視線,也許早就成了他們的階下之囚。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覺得我一定會逃離京都,我就偏偏隱藏在京都城內,如此才能保全自己。”
秦逍豎起大拇指道:“果然聰明!”
“秦逍,你嫁禍於我,讓紫衣監追拿我,我無話可說,也不會怪你。”暗影箭歎道:“可是難道你不擔心,如果我真的落入紫衣監的手中,他們刑訊逼供,萬一我經受不住,將你招出來該怎麼辦?”
秦逍笑道:“你會招供嗎?”
“很多人都知道刑部十六門,隻要進了刑部,從那十六門走一遭,沒有不老實招供的。”暗影箭不屑道:“但在我的眼裏,十六門就是狗屁,隻能嚇住那些普通人。”
秦逍道:“如此說來,你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