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知道紫衣監手裏肯定有關於令狐玄的情報,陳曦既然這樣說,肯定不會有錯。
“還有一點,令狐玄當年受過當今聖人的嘉許,正因如此,令狐玄可能以為錢家也不敢對他如何。”陳曦輕笑一聲,道:“可是令狐玄也許沒有想過,他在太湖聚集數萬之眾,難道是朝廷願意見到的?聖人固然不會下旨對太湖盜如何,可是如果江南世家動手除掉令狐玄,甚至讓太湖盜銷聲匿跡,對朝廷來說也未必全是壞事。”
秦逍皺眉道:“令狐玄既然能夠得到太湖盜的擁護,自然是威望極高,他如果為救兄弟登岸,太湖盜更是對他敬若神明。一旦錢家真的殺了他,太湖盜有沒有可能因為憤怒而造反?”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陳曦道:“太湖盜有許多凶狠角色,這些人對令狐玄忠心耿耿,如果錢家殺了令狐玄,這幫人絕不可能善罷甘休。可是隻要太湖盜有造反的跡象,江南世家肯定聯起手來,利用官兵將太湖盜徹底鏟除。所以這起殺人案如果是錢家謀劃,那可算得上是一擊狠招,令狐玄登岸,他自己和太湖盜凶多吉少,如果不登岸,令狐玄聲名受挫,在太湖道心中的地位也將大大減低,甚至可能因此而人心渙散。”
秦逍沉默了片刻,才道:“令狐玄控製太湖不是一天兩天,而且太湖盜登岸入城也不是一次兩次,如果錢家想要鏟除太湖盜,為何會等到現在?”
“這就要問錢家了。”陳曦道:“也許他們一直沒能收買到太湖奸細,也許另有緣故。”
秦逍笑道:“我現在還真想知道,屠闊海一行九人中,到底誰才是被錢家收買的奸細。”
“這件案子暫時沒有閑暇去管。”陳曦輕聲道:“等解決了內庫案,若有時間,秦大人可以親自過問。”看了看窗外,道:“天色已晚,咱們先回客棧,準備一下,然後前往當鋪。”
子時過後,蘇州城已經是一片幽靜,先前的燈火輝煌鶯歌燕舞已經消失,青瓦白牆間的燈火也已經熄滅,整個蘇州城已經變得一片漆黑,隻有打更人提著燈籠走在大街小巷。
蘇州城北有一條街,白天的時候也算熱鬧,不過到了子時,已經是冷清無比,昏暗之中,隻有長街靠西邊的一間店鋪屋簷下掛著一盞白燈籠。
蘇州與京都是不同的。
京都一百零八坊,天黑之後,各坊就會封鎖起來,沒有路條,根本無法進入其他坊間,而蘇州卻並非如此,雖然夜間也有兵士巡邏,但沒有宵禁的情況下,即使夜間行路被巡邏兵碰上,也隻是盤問幾句,不會觸犯王法。
這家店鋪門頭匾額上寫著“何記剪刀”四字,卻是一家經營剪刀的鋪麵,左右兩邊竟然掛著一副對聯,右首上聯寫著“入夜重門靜”,左邊寫著“晨曦百業歡”。
秦逍跟著陳曦來到剪刀鋪前時,正好是子時,看到這副對聯,隻覺得上聯意味深長。
店鋪的大門關著,不過白燈籠卻是亮著,在這漆黑深夜,一盞白燈籠在風中晃動,還真是有幾分詭異,但除此之外,這間店鋪從外麵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店麵,看不出有任何的異樣。
陳曦走上前,抬手先在左邊的門板上輕拍了兩下,然後又在右邊門板拍了三下,隨即站在門前等候,隔了好一陣子,才聽屋裏傳來聲音:“票號?”
“丁辛七四!”陳曦答道。
然後便聽到“嘎吱”一聲,打開了半邊門,陳曦回頭向秦逍點點頭,率先進去,秦逍看在眼裏,心想幸虧此行江南有陳曦,否則自己即使得到繡花鞋中的天琥絲布,也必然不知道究竟是何物,更不知道“丁辛七四”是何含義。
而且陳曦對這黑市當鋪的規矩明顯很清楚,方才那幾個動作,換成自己,肯定不知該怎麼做。
屋裏點著一盞燈火,十分昏暗,秦逍掃了一眼,就是個普通的剪刀鋪,進屋之後才看清楚開門的是個幹瘦的老頭兒,五十多歲年紀,佝僂著身子,進來之後,老頭兒關上門,轉身在前領路,也不多說話,走進後麵的一間小屋,裏麵點著一盞油燈,除了一張桌子和四把椅子,別無他物。
“稍候!”老頭兒也不問二人的來路,隻是抬手請二人坐了,轉身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小片刻之後,才見房門被推開,一人走了進來,卻並非方才那老頭兒,而是一名身形豐腴娉婷的女子,一身黑色素衣,臉上竟然戴著一張麵具,整張麵具是純白色,夜裏看上去十分的滲人,麵具下一雙眼眸掃過,落在秦逍臉上時,麵具女子身體一震,秦逍打量這女子身形,卻也是驟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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