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仁貴冷笑道:“如果他覺得蘇州王母會無法成事,為何會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耗費精力在這邊部署?”
“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宇文承朝道:“可是我卻知道,這次蘇州之亂,哪怕你手下的左軍沒有反戈,甚至聯手蘇州營一同攻下沭寧城,但最終的結果,也依然是死無葬身之地。大唐雖然不複當年之強盛,可是如果盯死了江南,不惜一切代價要平定江南之亂,蘇州王母會必敗,而且唐軍也一定會將所有的叛軍斬盡殺絕,其中自然就包括你手下那些人。”
“危言聳聽。”文仁貴冷哼一聲。
宇文承朝淡然一笑,道:“是否危言聳聽,你仔細想想應該會明白。昨夜一戰,你手下那群人立下了戰功,公主雖然沒有明示,但可以看出,她應該會盡力保全這些人。隻要有公主保護,他們至少不會跟著你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此番我帶領他們建功,是將他們從懸崖邊拉回來,若是你還在以他們的生死,自然該替他們謝我。”
文仁貴大笑起來,嘲諷道:“宇文承朝,西北的風沙厲害,讓你的臉皮也厚如城牆,這樣無恥之言,你怎有臉說出來?”
“我今天過來,隻是看在還有過交情的份上,讓你不至於死前還有牽掛。”宇文承朝站起身:“他們以後跟著我,我會盡力幫他們摘去叛黨的帽子,所以他們未來的道路,你不用擔心。”
文仁貴一怔,隨即笑道:“原來你是要來殺我?”
“你活著,就存在風險。”宇文承朝淡淡道:“我不允許風險存在。”
文仁貴看著宇文承朝,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宇文承朝,你確實是能成大事之人。”
宇文承朝沉默了一下,才道:“其實我和你有同樣的理想,也希望大唐能夠重現往日的榮光,你我的目標一致,但是道路不同。我知道以你的性情,也無法勸說你和我走同一條道路,甚至會成為隱患。”
“你說的不錯。”文仁貴此刻卻顯得異常平靜:“如果你們讓我活著出去,我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也依然會帶著舊部與夏侯氏不死不休。”
宇文承朝凝視著文仁貴,沉默良久,終於道:“也許有一天,我會幫你達成夙願。”
“你?”文仁貴不屑笑道:“我做不到的事情,你覺得你自己很容易達到?”
宇文承朝搖頭道:“我從沒有覺得這件事情容易,不過我比你清楚,要想達到目的,必須要有一杆真正可以讓天下百姓歸心的旗號,得不到民心的旗號,終究是自尋死路。”
“你找到了得民心的旗號?”
“沒有。”宇文承朝似乎在回答文仁貴,又似乎在喃喃自語:“我正在找,而且我相信遲早能找到。”
文仁貴端起酒碗,一飲而盡,抬手抹去嘴角酒漬,看著宇文承朝道:“如果你真的有一天做到,可以到我墳前告訴我一聲......!”隨即自嘲一笑:“我死後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墳墓。”
“達成夙願的那一天,我會親自給你立碑。”宇文承朝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瓷瓶,放在桌上:“它可以送你一程,沒有痛苦。”
文仁貴哈哈一笑,道:“你終究還是個講義氣的人。”伸手拿過小瓷瓶,將瓷瓶中的毒藥倒進了酒碗中,正要拿酒壇,宇文承朝卻已經先行拿起酒壇,給他斟滿了酒。
文仁貴端起酒碗,看著碗中酒水,沉默了片刻,才抬頭道:“你說的沒有錯,他們跟著我,沒有活路。你帶著他們,給他們謀一條生路,盡力保護好他們。”
“我以性命向你發誓。”宇文承朝肅然道:“我將竭盡所能。”
文仁貴笑道:“如此我也就沒有什麼牽掛了。宇文承朝,記住你的話,幫我完成願望!”
“好!”宇文承朝點頭道:“還有什麼要交代?”
“沒有了。”文仁貴仰首將碗中毒酒一飲而盡,放下酒碗,笑道:“對了,我還真想到一件事情,如果可以,將我的屍骨送回青州,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吧,那是我的家,我奔波多年,不想客死異鄉。”
宇文承朝點點頭,整理了一下衣衫,向文仁貴深深一禮,再不多言,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