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微微頷首,華寬繼續道:“朝廷每年要花多筆銀子在馬匹上,可是官買的馬匹真正達到戰馬條件的那是百裏挑一。而且因為中間有利可圖,許多官員壓低百姓的馬價,中飽私囊,說起來是百姓高價賣馬,但真正落到他們手裏的卻所剩無幾,反倒是養肥了許多貪官汙吏。如此一來,養馬的人也就逐年減少,朝廷難堪重負,對收購的馬匹要求也越來越嚴格,到最後養馬的人已經是寥寥無幾。最要緊的是,因為民間大批養馬,出現了眾多馬販子,有些馬販子生意做的極大,從民間購馬,手頭甚至能收集上千匹馬,而這些馬匹後來成了叛亂之源,許多盜匪擁有大批馬匹,來去如風,劫掠民財,肆無忌憚。”
秦逍也不禁搖頭,尋思朝廷的初衷是希望大唐帝國擁有強大的騎兵軍團,可真要實施起來,卻變了味兒。
“所以後來朝廷禁止民間養馬,隻是在各地設立馬場,由官府豢養馬匹。”華寬見秦逍對此事很感興趣,更是詳細解釋道:“每年花在馬場的銀子不計其數,但真正產出來的良馬少之又少,直到後來有了西陵馬場,關內的馬場縮減許多,產出來的良馬繳納到兵部,那些達不到條件的普通馬匹,就在民間流通,這些就是私馬,不過從馬場出來的馬一匹馬,都有記錄,做馬匹生意的也都是背靠官府的馬商。”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秦逍笑道:“華先生這樣一說,我便明白不少。”頓了頓,才道:“不過在咱們大唐境內,也有不少北方草原馬流通,據我所知,圖蓀人禁止他們的馬匹進入大唐,為何還有馬匹流入進來?”
華寬笑道:“最早的時候,草原上的那些圖蓀人擔心他們的戰馬流入大唐後,大唐的騎兵會更加強盛,所以互相盟誓,不讓圖蓀馬賣到大唐。不過那時候我大唐威震四夷,我大唐許多貨物都被圖蓀人所喜歡,明麵上圖蓀人不和咱們做馬匹貿易,但私下裏還是有不少部落依舊用馬匹和我們貿易貨物,但因為有盟約在,不敢大張旗鼓,而且數量也有限。近些年聽聞圖蓀杜爾扈部日益強盛,吞並了許多部落,已經成為了草原上最強大的部落,杜爾扈部再次召集草原各部,互相盟誓,禁止戰馬流入大唐,這一次卻不再像以前那樣隻是麵上盟誓,但凡有部落私下賣馬,一旦被知道,杜爾扈部便會帶著其他部落攻打,所以近些年往大唐流入的草原馬越來越少。”
“也就是說,現在還有圖蓀人向咱們賣馬?”
“是。”華寬點頭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草原馬如今十分昂貴,隻要能將馬賣給咱們唐人,馬販子就能獲得豐厚的利潤,所以無論是在圖蓀那邊,還是在咱們大唐,都有不少馬販子在邊關一帶活動,秘密從事戰馬的貿易。大人不知是否了解圖蓀人?他們逐水草而居,手中最大的財富,就是牛羊馬匹,要獲得所需貨物,就需要用自己的牲畜貿易,這其中最值錢的就是馬匹了。草原各部盟誓之後,大部落倒也罷了,可是那些小部落如果無法與咱們進行馬匹貿易,生活便是每況愈下,特別是遇到災年,他們不得不私下與那些馬販子貿易。”頓了頓,低聲道:“杭州西門家就是做馬匹生意的,他們在邊關一帶派了不少人,暗中與圖蓀馬販聯絡,杭州營的許多戰馬,就是西門家從北方弄過來,買給了官府。”
“西門家?”
華寬道:“西門家的族長西門浩,方才也在刺史府外來拜謝大人,不過人太多,大人沒注意。如果知道大人對馬匹貿易感興趣,方才應該將他留下來,他對這門生意一清二楚。我們華家與西門家是世交,也是兒女親家,以前也與他偶爾聊起這些,所以略知一二。大人,你若想知道的更詳細,小人立刻去將他交過來。”
“這次西門家也被牽連?”
華寬點頭道:“西門家老少三十一口都被抓進囚牢,西門浩的父親前幾年已經過世,但老母尚在,隻是這次在監牢裏,老人家一場大病,油盡燈枯,隻差最後一口氣,本來是要死在牢裏。可是大人幫西門家洗刷了冤屈,老人家出獄回到家中之後,當夜就過世。西門浩覺著老人家能在自己家中過世,那是福氣,如果死在監牢裏,會是他一輩子的悲痛,所以對大人感恩不已。”
“如此說來,西門家現在正在辦喪事?”
華寬點頭道:“老人家是前天出獄,昨日設了靈堂。本來西門浩在舉喪之期,不好出門,但知道我們要來拜謝大人,硬是脫了孝服,非要和咱們一起過來。現在回去,繼續操辦喪事,小人告辭之後,也要過去幫襯。”
秦逍站起身,道:“老人家過世,我應當前往祭拜,華先生,咱們立刻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