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侯?”秦逍唇角不禁泛起笑意。
當初淮陽侯利用青衣樓綁架秋娘,因此不但讓青衣樓煙消雲散,而且淮陽侯也被聖人直接丟到了太史存勖手下去曆練,如今正在北方唱著天蒼蒼野茫茫。
聖人膝下隻有兩位公主,並無皇子,大唐國相之子迎娶渤海公主,倒也不算辱沒渤海人。
“渤海人自然是托口回國之後向永藏王稟明,隻是想讓他們送公主過來,自然是癡心妄想。”蘇瑜道:“不過如此一來,也就堵了渤海人繼續為淵蓋建求親的口。”
秦逍笑道:“淵蓋建的兒子死在大唐,如今又被聖人拒絕下嫁公主,知道以後,恐怕是惱怒不已。”
“這就是聖人的高明之處。”蘇瑜淡然一笑:“聖人下嫁公主於永藏王,卻偏偏回絕淵蓋建的求親,淵蓋建一開始知道,肯定是惱怒不已,但他很快便會將怒火投向另一個人。”
“永藏王?”秦逍立時明白。
蘇瑜頷首道:“永藏王隻是淵蓋建手中的傀儡,但大唐賜親隻下嫁公主於渤海王,這就表明,在大唐的眼裏,永藏王才是渤海之主,淵蓋建雖然位高權重,卻終究隻是渤海一名臣子,其地位遠不能與渤海王相提並論。這樁親事,很快也會傳遍周邊諸國,所有人都會明白,在大唐眼中,渤海的君臣終究有別。淵蓋建眼看著大唐的公主下嫁渤海王,他雖然權勢滔天,卻根本得不到大唐的賜婚,如此一來,心中對我大唐固然有恨,但對永藏王也比生出更大的忌憚之心。”
秦逍笑道:“如此一來,渤海君臣之間的裂痕就會更大,這對我大唐自然是大大有利。”
“對渤海使團的處理,聖人也算是睿智了。”蘇瑜歎道:“不過你這邊,聖人也隻能這樣處置了。聖人當著渤海使團的麵,頒下了旨意,讓渤海使臣回國之後告訴渤海王和淵蓋建,你雖然沒有殺人之心,但卻因此傷了兩國的和氣,將你罷官免職,也算是給渤海人一個交代。”
“我過來也是向老大人道別。”秦逍起身來,拱手恭敬道:“晚輩在大理寺待的時間並不長,但承蒙老大人的照顧,心中感激不盡,大人的眷顧之恩,永不敢忘。”
蘇瑜苦笑道:“你這一走,心裏最不舒服的就是老夫了。老夫也不瞞你,這些年來,大理寺日漸衰弱,形同虛設,許多人都在背後辱罵老夫是個無能昏聵之輩,老夫對此倒是並不在意。刑部那幫人心狠手辣,大理寺這些人,包括老夫在內,還真不是他們的對手,如果真要和他們針鋒相對,恐怕有半數人早已經死在盧俊忠的手裏。既然不能和他們硬來,那就老老實實做縮頭烏龜,畢竟也都是拖家帶口,保住性命,每個月領著俸祿養家糊口也就是了。”
“老大人一番苦心,旁人又豈能明白?”秦逍感慨道。
“老夫的心思,也就是想護住這些人,讓他們安安生生過日子。”蘇瑜輕歎道:“別人都說大理寺上下屍位素餐,都是一群酒囊飯袋。這沒什麼,酒囊飯袋就酒囊飯袋,總比一個個死在刑部手裏強?盧俊忠當年整死多少人,這幾年收斂一些,許多人就忘記了他當初的心狠手辣。他想從大理寺奪權,讓給他就是,反倒是無權無勢,也就不會遭人嫉恨。”凝視著秦逍道:“如果不是你來到大理寺,老夫還會像從前那樣再護他們幾年,差不多也就該告老還鄉,頤養天年了。”
秦逍神色變得凝重起來,道:“我這一走,盧俊忠隻怕又要找大理寺麻煩,是我給大理寺留下了爛攤子。”
“你不必自責。”蘇瑜搖頭道:“當年老夫掌理大理寺,也是希望能夠明辨是非除惡揚善,不讓無辜者蒙冤,也不讓有罪者逍遙法外。但後來才知道,一個人真想做點實事,比自己想的要難得多。刑部這些年大權獨攬,製造了多少冤獄,老夫心知肚明,你來大理寺,老夫其實還很歡喜,甚至覺得老夫當年未能實現的願望,能由你去實現。你雖然年輕,但俠肝義膽,嫉惡如仇,有你在,刑部想要繼續一手遮天顛倒是非,那就不容易了,這也是老夫為何願意在背後支持你的緣故。”
秦逍點點頭,蘇瑜搖搖頭,苦笑道:“不過事到如今,老夫也不想再說什麼了。聖人罷免了你,不過你的道路還很長,無論何時何地,不忘初心,懲惡揚善,以你的才智和人品,總能成就一番事業。”頓了頓,含笑道:“如果哪天空閑了,就去荊州襄陽瞧瞧老夫。”
秦逍一震,失聲道:“老大人,您.....?”
“老夫已經向聖人請辭,年事已高,想要告老還鄉了。”蘇瑜平靜道:“聖人雖然還沒有直接答允,但老夫已經無心繼續為官了。今日你來向老夫道別,老夫其實也正想向你道別,你我共事一場,其實都能夠全身而退,也不是什麼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