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剛才說這一手棋高明無比,一個原因就是給了遼東軍巨大的壓力,可他們卻無法複製。”霍勉之淡然一笑,道:“汪興朝能夠在遼東大將軍的位置上穩如泰山,真正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他滿足了遼東軍大小將領的欲望,用土地來換取那些人的忠心。跑馬圈地,並非一朝一夕做成,而是日積月累,遼東軍的將領們為了圈占土地,巧取豪奪,那都是花了無數的心思和手腕。現在土地都已經被他們吞到了肚子裏,一個個都是富甲一方的大財主,還想著子孫後代都是榮華富貴,你覺著這些人會將吞到肚子裏的東西吐出來?”
秦逍摸著下巴道:“我也估摸著不可能。”
“自然是不可能,就算汪興朝為了挽回人心,下達軍令讓他們吐出來,那些人也絕不可能奉命。”霍勉之冷笑道:“汪興朝已經是騎虎難下,說句不好聽的,他要真敢逼迫手下將領返田,第一個死的就是他。”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秦逍哈哈笑道:“遼東將領為了土地,那可是什麼都幹的出來。”
霍勉之微笑點頭道:“正是如此。所以返田這一手,在遼西可收人心,卻又同時挑動了其他三郡對遼東軍的怒氣。爵爺,咱們等著看,這事兒時間越長,其他三郡世家積攢的怒氣也就越重,雙方的矛盾也會愈發的激烈。”輕撫胡須,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低聲道:“爵爺推行均田策,又在黑山開設貿易場,這兩件事情,就像兩把利劍,直刺遼東軍的心髒。如果說均田策是動搖了其他三郡人心,那麼貿易場的存在,可就真是虎口奪食,擋了遼東軍的財路。”
“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秦逍歎道:“恐怕遼東軍一個個都想欲殺我而後快。”
“這就是下官擔心的事情。”霍勉之道:“如果黑山貿易場真的阻斷了阜城那邊的財路,下官隻擔心他們會鋌而走險。”
秦逍臉色也冷峻下來,道:“你是覺得他們會動兵?”
“大有可能。”霍勉之道:“遼東軍在東北能夠立足百年而不倒,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控製了東北的財政,這也是朝廷對他們最為忌憚之處。四郡許多土地被遼東大小將領和遼東係的官員們侵占,土地的收益卻成為他們的私產,自然不可能供給遼東兵馬。遼東兵馬的財政來源,除了壓榨四郡百姓,一個主要的來源就是與北邊的貿易。阜城貿易場就像是遼東軍手中的聚寶盆,有了這個聚寶盆,遼東軍就可以源源不斷的得到軍費補充.....!”
“如果黑山奪了阜城的貿易,就是砍了他們的軍費主要來源。”秦逍冷冷道。
“是。”霍勉之道:“沒有貿易商的財賦來源,遼東將領們也不可能自掏腰包養著兵馬,如此一來,遼東軍是否還能支撐下去?沒有了錢糧,遼東軍就算一個個驍勇善戰,很快也會分崩離析,所以汪興朝和遼東軍那些將領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遼東軍走向絕路。既然他們自己不會掏銀子,那麼唯一的道路,就隻能是對龍銳軍下手,要麼奪取黑山貿易場,要麼直接將其摧毀,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咱們斷了他們的財路。”
秦逍微頷首道:“我明白,也想過他們很可能會鋌而走險。不過事到如今,我們也沒有別的選擇。雖說朝廷下令江南供給龍銳軍軍費,但恰恰是如此,存在著極大的變數,我們日夜都會擔心軍費無法持續供應,沒有穩固的軍費來源,龍銳軍業同樣麵臨土崩瓦解的可能。黑山貿易場實際上就是我們的退路,如果朝廷允了我的折子,派戶部的官員坐鎮遼西,設立獨立的賦稅衙門,由黑山貿易場的和遼西的賦稅來供應軍費,我們才能高枕無憂。”
“爵爺覺得朝廷會不會答應?”
“到現在還沒有派戶部的官員前來,但也沒有否決,想來朝廷那邊還在商議。”秦逍輕聲道:“不過我覺得並非沒有可能。如果聖人真的想要以龍銳軍製衡遼東軍,她就該給予龍銳軍一定的自主權。舉個不恰當的例子,龍銳軍和遼東軍就是兩頭猛虎,兩虎相爭,如果龍銳軍這頭老虎被綁了四肢,施展不開,又如何能夠竭力製衡遼東軍這頭猛虎?聖人英明睿智,不至於連這個道理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