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外麵有聲音道:“阿毗迦,水打來了!”
秦逍既然扮作口難野的隨從,理所當然要過去接水,出帳接了水桶,拿進帳內,也不知道野陵道人要做什麼。
野陵道人卻已經指著帳內的火盆道:“將火盆端過來。”
草原部落在冬日的時候,都會在帳內準備火盆。
火盆的造型不一而同,但幾乎都是陶瓷製作,而且這些陶瓷火盆也都是從大唐貿易而來,越是身份尊貴,擁有的火盆質量自然也就越好。
火盆裏生著炭火,秦逍過去小心翼翼將火盆按照秦逍的意思端到了床邊。
野陵道人卻是在包裏拿出了一隻小瓷瓶,有意擋著兩人的視線,將瓷瓶中的粉末都倒進了水桶之中。
水桶裏有一隻木瓢,野陵道人拿著木瓢好一陣子攪動,才舀了一瓢遞給口難野道:“喂她喝下去。”
口難野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是病入膏肓,本來是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像其他感染著一樣悲慘死去,如今有了生機,那是自然不會放過,接過木瓢,也顧不得有感染的風險,扶住妻子,喂她飲了半瓢水。
飲完水後,老嫗躺下去,口難野將木瓢中的水倒掉,這才看向野陵道人,問道:“道長,還要做什麼?”
“稍等片刻!”
秦逍不動聲色,口難野也不多說話,等了片刻,聽得老嫗咳嗽起來,野陵道人立刻道:“扶好她,她要吐了,對著火盆!”
口難野立刻上前,扶起老嫗,那老嫗劇烈咳嗽起來,身體前傾,對著火盆,陡然間“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
血帶黑色,竟然還泛著白沫,噴濺到貨盆中。
口難野大驚失色,野陵道人卻是笑道:“別擔心,能咳出血來,性命就無虞。阿毗迦,你讓她平躺,保持呼吸暢通,睡一晚上,明一早,我保證她可以下地行走了!”
口難野將信將疑,秦逍反倒覺得這野陵道人恐怕沒有說謊。
“若當真如此,口難氏必將世代銘記道長的恩德。”口難野深深一禮,想到什麼,忙道:“道長,我族中還有不少患者,卻不知......?”
“不急!”野陵道人看了那老嫗一眼,道:“如果明日她能起身,咱們再商議如何救治其他人。”又道:“不知能否借一頂帳篷歇歇腳!”
口難野聞言,忙道:“怠慢了,怠慢了。”收拾好老嫗,扶她躺下,蓋好毛毯之後,這才領著野陵道人出了帳篷,招呼人過來,吩咐道:“準備好酒好菜,好好招待道長。”
那人領著野陵道人下去,秦逍看著野陵道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向日戶,你覺得他真的能夠起死回生?”口難野問道。
秦逍微微一笑,隻是道:“能否起死回生,我們明日就能清楚。”
其實他心裏明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老嫗明早隻怕真的能起身,這野陵道人的辦法肯定有效果。
野陵道人先以銀針紮穴,爾後在水中放了藥,這明顯都是事先準備妥當。
如果此人是在研究疫病之後,找到了突破點,迅速研製出了治療辦法,那自然是功德無量。
可秦逍隱隱明白,事情隻怕沒這麼簡單。
王母會在江南慘敗之後,一直都在謀劃卷土重來,所以對王母會,秦逍一直存有戒備之心。
一名王母會的道人在這種時候突然出現在草原,而且還有治療疫病的辦法,更重要的是,野陵道人聲稱沒有任何索求,這在秦逍看來,當然是不正常的事情。
這世上最昂貴的東西,往往就是免費的。
免費的東西,也許不會以金錢作為代價,但最終隻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毫無疑問,野陵道人顯然有十足的自信能夠治療這種疫病,而且已經對老嫗進行了治療。
按理來說,既然有治療的辦法,救人如救火,那是根本不能耽擱,這口難氏族還有一大批患者等待治療,每拖延一刻,很可能就會導致幾條性命的消失,所以抓緊時間給更多人治療才是醫者仁心。
沒有所求,主動前來治療疫病,那自然是醫者仁心,野陵道人有這樣崇高的道德,哪怕辛苦,也會爭分奪秒救人性命。
但野陵道人治療老嫗之後,就主動要求歇息,還要等著明天再繼續救人,秦逍就知道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他心中清楚,如果老嫗明日真的能起身,讓口難氏的人見到了道人真正有神通,野陵道人隻怕就要露出此行的真正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