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回答是什麼?”
“其實我在擔心一些事情。”秦逍歎道:“首先,我是唐人,如果幫你刺殺渤海莫離支,一旦失手,會是什麼結果?你也說過,淵蓋建現在有些癲狂,如果發現刺客是唐人,他一旦瘋狂起來,有了借口,更會激起他對大唐的攻擊。那時候,我就等於是給渤海送上出兵的理由,算得上是大唐的罪人了。”
淵蓋寅道:“隻要計劃周密,沒有失敗的可能。”
“這世上從沒有十拿九穩的事情。”秦逍淡淡道:“更何況就算得手,我又怎知道你會信守諾言?我聽很多人提到渤海的時候,都說渤海人反複無常,是一群無信之人,做出的承諾根本不會信守。如果我得手,你有沒有可能殺人滅口,直接將我誅殺?你現在口口聲聲說要阻止兩國交兵,一副悲天憫人的態度,可是我又怎能確定你掌握大權之後,不會是第二個淵蓋建?”
淵蓋寅笑道:“你的擔心倒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有這麼多不可預測的風險,我又怎會輕易用自己的性命去幫你?”秦逍笑道:“所以你有計劃沒有錯,找我幫忙也沒有錯,但是你覺得說一段自己的身世就會讓我出手幫你,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淵蓋寅微笑道:“有道理。不過我今日找你幫忙,也確實是無路可走了。”
“哦?”
“其實今日你挾持我出營,已經讓我陷入了必死之局。”淵蓋寅歎道:“如果你將我交給步六達人,無論步六達向莫離支提出什麼條件,莫離支肯定都不會答應。這些年我在黑森林統兵,掌握兵權在手,莫離支對我的態度十分複雜。他既要用我對付步六達人,又戒備我手中擁有兵權,其實他對我已經有了些許忌憚之心,如果不是擔心換將會生出變故,很可能早就削奪了我的兵權。”
“所以一旦你被步六達人生擒,他正好借此機會免除隱患?”
“是。”淵蓋寅點頭道:“我落入步六達人之手,即使莫離支想從步六達人手中將我贖回去,那位大婦肯定也不會同意。莫離支的身體每況愈下,很多人都知道他已經活不了多少年。淵蓋無雙死後,大婦一心要扶持淵蓋武上位,會將莫離支其他的兒子都視為對手,既然這次有機會借步六達人之手除掉我和淵蓋悅,大婦又怎會錯過機會?”
秦逍道:“似乎是這個道理。”
“哪怕讓莫離支知道我在營中被刺客挾持出營,他也會以此為借口,斥責我的無能,借機削奪我的兵權。一旦我手中沒有了兵權,就形同廢人,回到渤海都城,用不了多久,就會死在大婦手中。”淵蓋寅歎道:“我多年來的隱忍,也會付諸東流。”
秦逍笑道:“所以你要活下去,今日之事還不能泄露出去?”
“是。”淵蓋寅道:“所以我才會向你坦白我心中所想,句句肺腑,絕無虛言。因為我現在已經處於絕境,生死也完全掌握在你手裏。”騎馬緩行,看著秦逍道:“我知道你心中現在的想法。你覺得我能如此隱忍,自然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人,如果這樣的人取代了淵蓋建,掌控渤海大權,也許對大唐的威脅會更大。”
秦逍神色也變得冷峻起來,道:“你確實猜到了我的顧慮。”
“我是否會違背承諾,那需要時間來驗證。”淵蓋寅緩緩道:“也許我真的會成為第二個淵蓋建,成為大唐的隱患,可是我也同樣有可能成為大唐忠誠的臣子,終其一生,與大唐保持友好的關係。比起淵蓋建已經堅決要與大唐為敵,我至少有一半的可能讓渤海與大唐友好往來。而且即使我日後會成為大唐之敵,但至少現在我卻是淵蓋建最大的威脅,讓我活下去成為淵蓋建背後的那把利刃,總比現在就殺了我更有用途。”
秦逍感歎道:“傉薩,不得不說,你的口舌之利,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你幾乎已經說服了我。”
“那麼閣下現在是否有了答案?”
秦逍道:“我現在很猶豫。”抬頭望向前方,道:“距離興安河還有很長一段路,你先帶著我們到了興安河,讓我好好想想如何?”
“不急。”淵蓋寅淡定道:“你可以邊走邊想,我不會再出言打擾。”
接下來的一段路,淵蓋寅果然沒有再廢話一句,而是很老實地在前麵帶路,秦逍則是看著淵蓋寅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