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張望著,謝瑉擺動後腿,挪到桌子的邊緣,閉眼向下一躍,掉落到地毯上。

羊毛地毯很軟,不過畢竟是從一米多的高度摔下,謝瑉的左兔腿還是摔得有點鬆了。他艱難地拖動腿部,從茂密的白色羊毛間穿過,來到木地板上。

謝瑉是一隻很矮小的樂高兔子,這間房子對他來說太廣闊了,像大海一樣望不到邊際。他往前挪了許久,發現自己來到了房子的門口,路走不通了。

謝瑉輕輕一躍,想轉向去別的房間,怎想到落地時,方才摔鬆的兔腿突然“哢噠”一聲,彈離了他的身體。謝瑉失去平衡,隻來得及罵了句“操”,就斜摔在地,變成了一隻無法動彈的殘疾小兔。

夕陽的餘光照在謝瑉的身上,他無助地蹬著腿,房間大門忽而朝兩邊打開,電梯裏走出一個衣冠楚楚的龐然大物,是謝瑉許久不見的老熟人,隋仰。

謝瑉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心重重地一跳,僅剩的兔腿都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隋仰還是跟以前一樣目中無人,根本沒注意到地上的謝瑉,目不斜視往房內走。沒走幾步,他一腳踩到謝瑉掉下來的兔腿,才察覺到異樣,低頭移開腳,發現了地上的殘疾小兔,而後皺起眉頭,彎下身,把謝瑉撿了起來,用修長的手指夾著謝瑉的肚子,仔細查看。

他拿兔子的動作沒有什麽禮貌,不過借此機會,謝瑉也光明正大地觀察了他。

隋仰比以前成熟穩重,但沒有老,長得依然很英俊,外表依然很能騙人,滿臉寫著誠實可靠、值得信賴,雖然知道這些都是表象,都很假,謝瑉還是多看了幾眼。

謝瑉記性很好所以記得清楚:上一次碰見還是三年前,他們在某個拍賣會場擦身而過。

謝瑉和隋仰的交際圈重合度不算高,生活工作一南一北,新朋友沒什麽交集,而舊友都知道兩人性格合不來,社交場合從來有隋仰沒謝瑉,有謝瑉沒隋仰。

那場拍賣會相遇純屬意外,他們的座位距離不遠,但是像不在同個宇宙,沒有對視,也沒說話。

謝瑉不知道隋仰是不是真的沒發現他,反正他自己是裝的。

因為如果承認遇見了隋仰,他不免得打個招呼,屆時便要裝更多。

裝驚喜,裝客氣,裝很久不見,裝大方。謝瑉心直口快,不像隋仰那麽擅長裝腔作勢。

連他現在看著手中玩具樂高小兔的表情,仿佛都帶著一絲虛情假意。

隋仰睫毛微微下垂,大概是由於不明白這隻樂高兔子為何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玄關的地板上,眼神稍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