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一的暑假,父親變得消沉,時常發呆,總有人忽然來看他們的別墅,還走到隋仰的房間門口張望。

欠薪數月後,隋仰開學前的夜裏,父親失蹤二十多小時。

那天是台風天,隋仰在客廳陪母親等他回來,水晶燈高高地掛在天花板上,把寬闊的客廳照得亮堂。

窗外卻一片漆黑,雨聲和風聲大得像在耳畔。淩晨兩點時,他們接到了公安的電話。

母親的車開得不好,但是他們家已經沒有司機。隋仰看母親哭著,一腳刹車一腳油門地往公安局開,雨刮器像要飛起來似的刮著車窗上的水,他突然想他應該學開車,這樣母親再也不需要坐駕駛位了。

他變成了媽媽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認領屍體,母親幾乎哭得休克,所以沒有進去,隋仰跟著一名年輕的警察走進停屍間,看見了父親的模樣。隋仰很難記起自己當時的心情,隻知道自己冷靜地確認了身份,簽了字,清楚地記下了領父親屍體的流程。仿佛從幾個月前開始,情緒已有計劃的被一點一滴地被抽離他的身體,唯獨剩下理智和責任。

父親火化的那天,高中校長給隋仰打了一通電話,告訴隋仰,校董事會商議之後,決定免除隋仰的學費,他可以在學校上到畢業。

當時一個項目工地上被欠薪的工人代表正在隋仰家,隋仰讓母親待在樓上。他打不通律師的電話,隻能再三和對方保證錢一定會還。接完校長的電話,隋仰簽下了對方拿來的不知有沒有法律效益的亂七八糟的字據。

那時每一天,隋仰都被父親的債務和官司圍困,謝瑉像出現在他充滿變量的人生中的不變量,如同他的烏托邦,讓他短暫逃避。他的世界也因為謝瑉變得不太一樣。

父親出事一周後,隋仰回學校上學。

他有太多關於家中情況的事情要想要做,平靜地對回校後的境況做過些預設,因此對同學對他的態度改變,他並不是很在意。

物理實驗課,教師說要組學習小組,隋仰算不上尷尬,在最後一排翻實驗資料。

和他吵過架的不知名的小學生突然來和他組隊,才讓他很意外。

謝瑉在屏幕上簽自己的名字,一副正義感很強的模樣,讓隋仰想起一種有時凶有時乖的幼犬。

那天恰好是隋仰和母親、外婆搬到寶棲花園的第一天。

別墅被查封了,寶棲花園那一套房子是隋仰的媽媽和他父親在一起之前,父親買下來討母親高興的定情信物,房產在外婆名下,暫時沒有受到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