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仰本不想打擾謝瑉,打算想回房,不料卻聽見謝瑉說:“昨天不是已經給了你十萬了麽?”
“我聽見你說十萬的,怎麽又來十五萬,你別騙我,”謝瑉把聲音壓得很低,“什麽這也能算錯,有帳單嗎,你把帳單給我看。
“就發到我這裏就行,你別去找他。
“……我一下沒有那麽多錢,盡快湊齊了給你,你再去他小區門口我就報警了。”
謝瑉說話的語氣又輕又急,帶著隋仰沒聽見過的無奈,還有隋仰不知道他會有的妥協。
然後隋仰腦袋變得很空,發覺自己好像做了一件根本不該做的事。
他幻想自己成功將情感和現實分離處理,放置在兩個宇宙中,可是他並不能。
隋仰早就不是人人豔羨的天之驕子,情緒再鎮定,在現實麵前也不堪一擊。
不是不在乎痛苦就可以消解困境,無能就是無能,他好像完全不具備避免謝瑉跟著他一起受苦的能力。
“那你馬上發給我,我現在就看一下,”謝瑉對電話那頭說,“快一點啊。”
隋仰回到了謝瑉的房間,垂手站在床邊等待,過了一會兒,謝瑉回來了,說:“你醒啦?我們出去吃早飯吧?”
謝瑉看著隋仰時,眼神笑眯眯、亮晶晶的,像他剛才隻是下樓喝了口水。
隋仰也很認真地看謝瑉,回憶和猜測謝瑉昨天是哪個時間替他還錢,怎麽表現得那麽自然,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就帶他回家。他發現謝瑉很有騙人的天分。
“你想吃什麽?”謝瑉看他沒說話,又推推他的手臂,問他,“隋仰?”
他們出門吃了早餐,隋仰找了個借口,和謝瑉分開了。
如果是現在的隋仰,便能有許多資源和辦法解決這件事。
但十九歲時他沒有。他承認,也隻能接受。
父親剛出事時母親帶他拜訪了許多曾經的朋友,大多都吃了閉門羹,能借的關係全都借完,也隻是九牛一毛。時至今日,每每想到那時的境況,他都為排山倒海的無力和焦慮所折磨。卓醫生勸告他盡量不要去想,但他的確不是每次都能做到。
那天最後,隋仰找了負責家裏案子的律師。
律師很忙,但人不錯。隋仰與他簡述情況後,他氣憤非常,給包工頭打了電話,和隋仰一起去了對方所在的工地對質。對方很是心虛,假模假樣地查了帳,說自己弄錯了,總共十萬,沒有更多,承諾自己不會再去找謝瑉。
而後隋仰又和律師回到了律所,討論了些後續的安排。
隋仰幾乎沒看手機,也一直沒聯係謝瑉,到了晚上八點多鍾,他剛到家,謝瑉便打來了電話。
他問隋仰在哪裏,為什麽一天都不找自己,也不來圖書館,隋仰起先沒有開口,謝瑉有些生氣,連問了好幾次,隋仰才反應過來,說自己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