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芷妍低垂著眼緊張地等著,隻見玉如意伸到眼下,輕輕一揚,遮在自己眼前一天的蓋頭挑開,視線裏立馬真切地看清了周圍的一切——離自己最近的是大紅色金緣的錦袍下擺。 眼前的人動了動,便有婢女往紅賬裏撒了紅棗之類的幹果,接著跟在自己身邊一起長大的欣蘭靠近扶著她的手臂讓她站起來,隨即一盞金樽遞到自己手上,裏麵酒水蕩漾,耳邊聽到一句:“合衾酒,情綿綿。鸞鳳齊鳴,花好月圓。”
同樣握著金樽的一隻大手伸過來,她忍不住抬眼望向他。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每次他得勝還朝,她總是悄悄換上小內侍的衣服偷跑出去,擠在人群裏看他坐在高頭大馬上,刀削斧刻的側臉,鼻梁高挺,長眉入鬢,沉穩有力的手握著韁繩,目不斜視地路過她。過後幾天裏,她總是恍惚能聽見馬蹄得得聲,和他身上盔甲輕撞的鏘鏘聲。
霽國的小公主遠遠地見過她的夫君好多次,都是披甲佩劍,冷肅威嚴的模樣,卻是第一次這麼近地看見他疏朗的帶著溫柔笑意的眉眼。
大小完全不同的兩隻手臂纏繞在一起,他靠得更近,呼吸的氣似乎都噴在頸邊,霽芷妍立馬全身僵硬,微微發抖地喝下甘洌的液體,給她的這一杯已經兌得很稀淡,霽芷妍還是覺得整個人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晏景燁仰頭喝下酒,很快就直起身離開了一點,剛剛離得太近,眼中是她細膩的肌膚和細細的絨毛,鼻間是她的甜甜的體香和脂粉香,一口酒竟烈得上頭。
他終於覺得這一天太過冗長,心不在焉地聽了無數吉祥話,好不容易耳邊清淨下來,才發現她繁複的鳳冠已經卸了下來,厚重的外袍也脫掉了,烏發挽著發髻,對襟長裙裙角上繡著連珠團花紋,肩膀細瘦,腰間盈盈一握,糾著削蔥根般的手指,不知所措地站著。
晏景燁沒有親人很久了,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從此他有了妻子,將來還有孩子,他又將重新擁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他拉過霽芷妍的手輕握著,發現她似乎是緊張得大氣不敢出,忍不住低聲哄著:“別怕,是不是一天沒吃東西了?餓不餓?”
他低低的聲音過於有磁性,震得霽芷妍心頭發麻,無知無覺被他帶到軟榻上坐下,一旁各色的點心被他端過來。
“喜歡甜的還是淡的?”
點心的清香撲鼻,霽芷妍實在餓得厲害,撚起一塊放入口中,椰奶的甜味瞬間散開,手指大動接連吃了三四塊,才想起回答他:“甜的。”饞貓樣逗得晏景燁心頭舒暢。
把最後一口吞了下去,才覺得口幹,還沒開口就有一杯茶湊到嘴邊,她突然害臊起來,接過茶杯喝了兩口就趕緊放下。
接著晏景燁還端來漱口水讓她清口,她恍恍惚惚地想著這些好像該是她伺候夫君的,對未來的忐忑一下子被雀躍占領——他好溫柔啊……
晏景燁把他的小娘子伺候好了,夜已經很深了,湊近能看到她眼底一點血絲,便提議早點歇息。
脫得隻剩裏衣的時候,霽芷妍緊張起來。洞房花燭夜應該要發生什麼,出宮前有嬤嬤教過,她聽得麵紅耳赤,卻也忍不住有些許期待。
到了此時她又迷迷糊糊了,等到躺下蓋好被子,她才想起來嬤嬤教過妻子該睡在外側,夜裏夫君口渴時好幫他端茶來——可她暈乎乎睡到了裏側,晏景燁也已經躺到她身邊了——雖然沒有真的挨到,還是能感受到他比自己稍高的體溫。
怎麼辦?難道要開口跟他換位置嗎?霽芷妍猶豫著不敢動。
晏景燁聞著身邊的香味有些悸動,發覺她隻是直挺挺躺著,心裏想她是不是還有點小,會不會有些害怕這種事,可能還是得相處一陣彼此熟悉後再發生比較好吧?
那便讓她別害怕,先睡了吧。
晏景燁轉頭剛要開口,眼中瞬間映入一塊紅,他呼吸一下窒住,定了定神瞧仔細,胸膛劇烈起伏!
他用力掰過霽芷妍的肩膀看得更清楚,半邊蝶翼的血紅胎記!手掌驀地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