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師尊究竟夢到了什麽,竟讓他這般心神激蕩,意識根本無法從中抽離,甚至牽動了體內火焰。

衣領碎發遮掩的頸側,不知何時已紫紋滿布,且還在向上蔓延。

容華隱約猜得到那定是個讓人痛苦不堪的夢,不然一向要強的師尊絕不會是這般模樣。

……是那個“蓮君”嗎?

他曾經,讓師尊這般痛苦嗎?

容華抱著仍在邊壓抑哭聲邊咳血的師尊,所有靈力盡數出動為其梳理識海經脈,卻忍不住地回想起昔日魔淵旁,師尊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式“銷魂”。

他在淵底絕望彷徨悟出此招時,從未想過這椎心泣血的一劍究竟從何而來,又為何會被編入師尊睥睨驕傲的劍譜《摧眉》之中。

而今不需對方解釋,他卻驀然意會。

——可容華寧願自己永遠都不會懂。

肩頭衣料已被淚水與鮮血染透一片,青年胸口痛極,卻不知是因被血液所含的火晶所灼,還是些旁的什麽原因。

聽著耳邊被顛來倒去念叨的“對不起”,容華沉默片刻,終於傾身將懷中淩亂紅衣打橫抱起,向著殿外而去。

師尊如今的身體雖有一滴鳳凰血,卻根本壓不住失控的火焰,隻能與其互相消耗,讓這具身體越來越虛弱。

就仿佛一朵盛放到極點的花,從綻放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已然開始枯萎了。

在尋到解決之法或造出新的身體之前,隻能用無窮無盡的靈氣穩住。

……這也是他建造此處宮殿的原因。

踏出層層紗幔的阻隔,溫暖熏騰的水汽愈加濃重翻卷,卻又被青年盡數踩在腳下。

汨汨泉湧之聲近在咫尺,容華心念一動,滿是血跡淚水的內外長衫便倏然化作雲氣,消散無蹤。

與此同時,青年抱著懷中火紅拾級而下,緩緩步入池中。

似是察覺到那一團暴虐喧囂的火焰,空氣中的水靈息盡數躁動起來。

仿佛此間天地的靈氣皆被喚醒,急切地向著白衣聖人湧來,又經由他的疏導,彙入已然再次陷入昏迷的紅衣美人體內。

奔流往複,不舍晝夜。

與此同時,君尋站在漫天飛揚的大雪之中,神情茫然。

目之所及,一片空寂,唯有腳下幾乎沒膝的積雪,與隨狂風不住鑽入領口袖間的冰片,本該徹骨寒冷,可不知為何,他根本沒有一絲感覺。

曳地紅衣被掀得烈烈飛舞,幾乎要拖著青年向後倒去。

他好不容易穩住身體,隨意尋了個方向,準備先想辦法離開這裏,卻發現隨著自身移動,周遭足有一尺餘厚的積雪開始被風刀削減,逐漸向著四周飛散。

不出片刻,厚重積雪已然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又一具,不知疊了多少層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