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起身,便被輕輕拉住了袖角。
“容華——”
君尋故意軟著嗓音,將語調拉得要多長有多長。
容華隻好幽幽一歎,半是無奈半是寵溺地靠在榻緣,任由對方枕著自己的大腿入睡。
半夢半醒間,君尋忽然抬頭,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容華……”
這段時日時常如此,不知夢到了些什麽,君尋會忽然醒來,沒頭沒腦地與他說話。
於是一如既往,正手執經卷的青年輕聲回應:“嗯?”
君尋將頭向他腰間拱了拱,旋即眼皮微掀,懶懶看他:“我們多大了?”
容華略一思索,旋即柔聲道:“我大約不到一萬歲。”
他頓了頓,嗓音中已然含了笑意:“阿尋嘛……說不定已活了萬萬年,可以當我祖宗了。”
君尋從未與他提過自己究竟涅槃過多少次,容華也從未問過。
世浪沉浮衝刷這麽久,他們早已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從前舊事,而是全心全意,珍惜當下與未來。
君尋聽他故意打趣,也沒惱,隻是換了個仰躺的姿勢,抬眸望他:“那再過萬萬歲呢,你想變成什麽樣子?”
容華微怔,竟真將手中經卷放下,凝眉片刻,而後才道:“到那時,我或許會同如今的阿尋一般。”
“不過看起來,萬萬歲與一萬歲大約也無甚不同。”
他說著,視線落在君尋依舊惺忪的睡眼上,又道:“所以萬萬年後,或許我仍在某個小世界裏,隱居深山,撫琴賞花,看書下棋,消磨時光。隻是——”
君尋又開始犯困,卻還是下意識追問道:“隻是?”
容華忽然傾身,在懷中人唇畔輕輕印下一吻,這才接著道:“隻是無論我身在何處,身邊都還會有另一人。”
“我們會一起釀酒、譜曲、甚至切磋劍招,在一處生機勃勃的所在落腳,閑來聯步野遊,看盡繁花;或隱於煙火人世,或許我們琴簫合奏,詩畫同遊,做盡世間一等風流事,亦能順便造就一段佳話。”
君尋不知何時已然再次打起瞌睡來,聽他說完,也露出有些向往的表情,喃喃開口。
“若真能如此愜意,萬萬年怕也僅是彈指一揮間罷……”
“……或許。”
容華點頭附和,卻又話鋒一轉,含笑道,“可阿尋與我,亦有無數個萬萬年,不是嗎?”
君尋睜眼望向他,定定看了良久,忽然學著容華的語氣,也笑了起來。
“……是啊。”
此生此世,生生世世。
時間還長,旅途還遠,無數新奇事物正候在未來,某時某刻,等著他們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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