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這一大袋水,便是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
白白地便宜了這兩個小輩。
伊人還沒來得及喝好,便隻能眼巴巴地看著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莫名其妙的、息夫人的超級fans,在那裏開懷暢飲。
阿雪見狀,絲毫沒有反抗精神,隻是冷眼瞧著,仿佛與己無關。
等武爺喝好後,他又從左側的包裹中取了三個硬饅頭,一人扔了一個,同樣等阿雪先咬了口,他才動口。
三人便啃著饅頭,一個在馬上,一個站著,一個坐在地上,就這樣,開起了座談會。
武爺:“小子,你是幹什麼的?”
阿雪:‘閑人,偶爾做點生意。趕一下馬過關卡。’
武爺咂嘴:“原來也是馬販子——聽說最近炎國向天朝收購了大量馬匹,有這事嗎?”
阿雪(淡漠地):“有這事,而且價格頗高。”
武爺得意地一笑:“你可知道,當年炎國的國君,也曾向息夫人求親,息夫人說,隻要他在戰場上贏得自己,便嫁與他做王後,哪知他連著三次輸給了息夫人,由此立下盟約,在息夫人有生之日,炎國人世世代代,不能踏進天朝半步。”
阿雪聽著,並沒有多大感觸,隻是極淡極淡地提醒了一句:“息夫人已經不在世了。”
盟約已經不成立了。
縱然經天緯地,也終究抵不過流年轉換。
武爺自然聽懂了他的意思,麵色一沉。
眼見著武爺就要發作,伊人忽而拍拍屁股站起來,似突然想起什麼般,問:“息夫人之後,是被賀蘭先帝賜婚給柳家了嗎?”
依稀記得,武爺這樣提過,裴若塵也這樣說過。
武爺衰老的臉上竟然劃過憂傷,咬牙切齒道:“賀蘭家無情無義,有負夫人!”
阿雪麵色沉靜,慢條斯理地接道:“息夫人又何嚐不有負於賀蘭家?”
武爺胡子一翹,惡狠狠地剜了阿雪一眼,還未說話,伊人又搶了一句,暈頭暈腦地問道:“息夫人還有一個兒子,叫做柳色,對嗎?”
難怪之前總覺得息夫人三字尤其熟悉,原來便是尤主管口中的夫人。
那個盲眼少年的母親。
伊人心生親近,繼而想起那日她摸著柳色的手,寒玉般的冰冷,眸底脆弱的驕傲與絕望。
他有一個過於優秀的母親,所以不得不自卑嗎?
抑或者,從小便被息夫人的fans們給予太多希望,所以造就了他暴虐衝動的個性?
果然,聽到‘柳色’這個名字,武爺輕蔑地冷哼了一聲,道:“柳色和他懦弱的爹一樣,絲毫沒有夫人的真傳,若說他是夫人的兒子,簡直玷汙了夫人的聲譽。”
“夫人有什麼聲譽可言?”阿雪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唇角輕勾,同樣是輕蔑的語氣:“她為了逼迫伯……無雙帝娶她,不惜與炎國聯盟,用三城的百姓作要挾。她為了組建自己的軍隊,竟然提出了以戰養兵的戰略,攻一城,屠一城,十年戰亂後,天朝十室九空!遠儀侯柳如儀鍾情於她,守護她多年。在她眾叛親離之際,仍然拚死上奏請求迎娶她,可是息夫人又是怎麼做的?她不甘心無雙帝拒絕她,竟然圖謀造反,讓柳家一夕間家破人亡!”
“亂世之中,人命幾何!本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武爺怒斥完,然後狐疑地看著阿雪,冷聲道問:“無雙帝廣封言論,如今知道息夫人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以前的老人,也隻知道柳家是一夜間被人尋仇,消失無蹤。而謀反這等宮緯秘事,你年紀輕輕的一個關外客,又如何得知?”
阿雪垂眸不語,伊人卻莞爾一笑:他果然是賀蘭雪,隻是,因為什麼原因,他不想承認吧。
無論如何,知道他是賀蘭雪就行了,至於他承認與否,伊人才不管。
總而言之,她對他有承諾,至於其它事,那是賀蘭雪的事情,她不予幹涉。
“你到底是誰?”武爺沒留意伊人的表情,隻是盯著阿雪,一字一句地問。
阿雪並不急著回答,而是望著遠處沉沉的天際,茫茫戈壁,接天連地,模糊了方向。
遠方沙塵滾滾。
“你知道為什麼捕魚兒海稱為死亡地帶嗎?”他輕聲問。
“老夫自然知道,”武爺傲然道:“因為這裏經常會有沙塵暴,而且地理位置暗合奇門八卦,容易讓人迷失方向——不過這些,都已被息夫人一一克服,否則,老夫又怎敢隻身闖入?”
“真的能克服嗎?”阿雪微微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竟然有種攝人的邪魅:“那流沙呢?”
他的話音匍一落,武爺的臉色便變得極為難看,座下之馬一聲嘶鳴,揚蹄奮力將他甩下,然後掙脫流沙的引力,向遠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