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有一日,他們都會離開的。
可是離開後,總得留下點什麼,那一夜,她聽著穀外山民們隱隱約約的嘈雜聲,狗吠,孩子的哭泣,母親的訓斥,父親的笑聲,忽而明白:還缺一個孩子。
有了孩子,他們就完滿了,這輩子,該做的都做了,無所遺憾了。
剛好,賀蘭欽又被綏遠送了出去,正中下懷。
她抬起頭,看著賀蘭欽微灰的鬢角,手穿過他的指縫,十指交握,捏緊。
賀蘭欽疑惑地看著她,卻見她盈然一笑,仍然如初見一般明媚漂亮,讓人錯不開眼。
在他眼中,她也將永遠如此美麗下去,縱使白發蒼蒼。
他也笑了。
賀蘭雪遠遠地看著,那兩人一騎,穿過群山滿翠,往夕陽升起的地方行去了。
他沒有叫住他。
心裏滿滿的都是祝福,那種感同身受的幸福讓賀蘭雪無法呼吸,快樂中,卻是更深沉的惆悵。
伊人,你現在到底在哪裏呢?即使找不到你,至少讓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不過,這一趟也不是沒有收獲的,他已經知道了小新的下落。
在京城。
小新去京城了嗎?
十五年後的小新,不知道是怎樣一位翩翩美少年呢?
賀蘭雪目送著賀蘭欽的身影再也不見,從藏身之處策馬走出,然後扭轉馬頭,揮鞭朝京城趕去。
衛詩又老老實實地躺了幾天,皇宮大院,所用的金瘡藥自然是最好的,她漸漸恢複了力氣,雖然還要趴著睡覺,卻已經能起床了。
既然能起床,自然就要琢磨著如何出宮了。
炎寒在她最嚴重的幾日來得頗勤,後來也漸漸懈怠了,這兩天根本沒有露麵。
衛詩在慶幸之餘,未免失落。
還以為丫的是一個持之以恒的主呢。
到了第三天,衛詩自覺時機已經成熟,她躡手躡腳地爬起來,環視著屋子,挑那些鑲金嵌玉、值錢的東西收拾了一包——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衛詩很是坦然:自己好歹也是炎國儲君的救命恩人,拿一些謝禮,不算過分吧?
待準備妥當後,她正要偷出門去,冷不防看見一個人站在門口,鬼頭鬼腦地朝裏望。
衛詩心中一驚,連忙把包袱踢到床底下,聲厲色荏地喝問道:“是誰?”
外麵的人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蹤,扭扭捏捏地鑽了出來,而後又把小腰兒一挺,在她麵前站得筆直。
少年柏楊般驕傲青澀的身姿讓衛詩啞然失笑。
“小屁孩。”她很自然地摸了摸炎惜君的頭頂,“鬼鬼祟祟幹什麼?”
“本王才沒有鬼鬼祟祟!”炎惜君梗著脖子反駁道:“本王隻是聽說你傷得很重,所以看你死了沒有。”
嘴硬的小子,衛詩懶得與他計較,見來人是這麼沒威脅力的小鬼,她重新將床底的包袱拉出來,正大光明道:“正好,我要走了,你就當送行了。”
炎惜君愣了愣,望著她發呆:“你要走了?”
“是啊,我們原先隻說好住一段時間而已,我還有事情呢。對了,你和你父王和好沒有?他真的是很關心你的。”衛詩臨行前,還在繼續做和事佬:“以後別做那麼危險的事情了。”
炎惜君略低下頭,默然不語。
衛詩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將包袱往身上一甩,便要出門。
炎惜君沒有攔她,隻是神色微動,倔強地將不舍壓在眸底。
衛詩一路暢通無阻,炎寒隻吩咐要好好地照顧她,並沒有限製她的人生自由,所以即便有侍衛見到她形跡可疑,卻也不敢去阻擾她。